陆绾绾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见妇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喊:“我的儿啊!”
面前地上一团血肉模糊,妇人颤抖着双手把自己的儿子抱回怀中。这小娃娃竟被众人活活踩踏至死。
陆绾绾吓得后退了数步,不是她没见过惨象,而是被一群饿疯的饥民的疯狂吓到了
妇人被踩伤后连吐了几口血,陆绾绾赶紧把她放进马车,想带她去下一个镇子看大夫。
可惜妇人没撑住,没多久也魂归西天。陆绾绾望着母子二人的尸首,心中悲痛不已,是自己害了这两个人无故丧命。
她寻了个面水背山的地方,安葬了母子。她在心中祈祷,希望他们下辈子有吃有喝,一生平安喜乐。
入秋的速度很快,陆绾绾回长安城也有月余。
自从在宜州汝州见了百姓凄苦,陆绾绾再也不随便吃叫花鸡和桂花糕了。她总觉得可以省下些银两,攒够了钱就去长安城外布粥救济难民。
陆辛见女儿食不下咽、郁郁寡欢,仔细询问后,才得知这长安城外竟凄苦至此。
他上疏皇上,“陛下厌倦在正式宫殿居住,时常乘小轿去街市远郊,尽情游乐而后返。臣没想到陛下身负祖宗和国家的重托,玩安忽危,一至于此。如今天下大旱,民不聊生,田中策黄佩二人勾结成党,佞贼专权、豺狼当道,陛下应尽早清肃朝纲,方能安抚天下百姓。”
这疏折还未到皇上手中,便被田中策拦截了下来。
田中策和黄佩一合计,假借皇上诏令,将陆辛骗到政事堂审问。
陆辛踏进政事堂大门的时候,只看到黄佩和田中策二人,顿时觉察出不妙,他厉声喝道:“皇上呢?”
“皇上政事烦忙,自然是不会为了区区一张奏疏来此的。”田中策坐在黑檀木雕花椅上,翘着兰花指捧着杯茶。
陆辛不想和这两贼子多谈,转身欲走。
黄佩拦住他,把门一关,站在陆辛面前,翘着头,望向屋檐,“陆辛,你是个卑微小官,怎么能议论国家大事?”
“大官不言,故小官言之。何况我是监察御史,肃整朝仪是我职责所在。”陆辛不亢不卑,目光坚毅,身躯挺拔,似一棵苍柏,立于高山崖边。
田中策阴测测地盯着陆辛,目光犹如一条毒蛇,随时准备张口咬人,“陆大人您就不怕死吗?”田中策的声音尖锐刺耳,满是嘲讽。
“怕,自然是怕的。但我相信你这狗贼更怕死!”陆辛对着这不是男人的田中策毫不客气。
黄佩悠悠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呢?”
陆辛还算是敬重黄佩的,他笑了笑,“宦官不可干预外朝政事,佞臣不可偷窃事权。凡阴盛之类的事,请都禁止。区区之心,一无所求,爱君而已。”
“呵,好一个爱君。”田中策看了黄佩一眼,翘着兰花指,缓缓抚过陆辛的脸,“黄太傅,你说此人该如何处置?”
“你看着办吧。”黄佩拂袖离开,他看不得田中策那些凌厉血腥的手段。
远远都能听见政事堂里陆辛高亢的骂声。
陆绾绾盘算着父亲入宫的时日,左等右等也不见陆辛回来,往着皇宫来回跑了数次,都没见到陆辛。
问守卫,守卫皆说不知道。陆绾绾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继续在家中等待。
被羁押了几日后,陆辛被放了出来。衣衫破碎,全身竟无一块好肉。
桂满靖早早听闻陆辛入宫,失了消息数日。他日日苦守在政事堂外,终于看见狼狈不堪的陆辛。
陆辛强撑着一口气,自己走出了政事堂,不至于像条濒死的狗那般软弱。
一出来,他便软软地倒下,幸好桂满靖及时扶住了他。
“你这又是何苦?”桂满靖看着昏倒的陆辛,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