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曾经如同琉璃一般纯澈的心，在人世虚浮的浪潮声中，被以爱为名的伤害，变得千疮百孔，即将碎裂。

想得到对方的爱意，便需要付出真心，塑造他人的同时，也在重塑自己，这就是被追寻的、渴望的爱意。

海水突然传来异样的波动，在神殿入口处，伊莱亚兹出现。

夏约立刻投去惊喜的视线，急切地游去，隔着一层玻璃幕墙，摸着伊莱的影子。

“伊莱。”

小人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脸部泛红，散发熟透的气息，他追随着伊莱的动作，想要触碰他，可伊莱只是静静地站在外面，然后身形渐渐消失。

“不！不要走。”

夏约不愿接受这一切，为什么伊莱突然这样冷漠地对待自己。

他甚至怀疑刚才那是自己的幻觉。

昏暗压抑的空间容易让人产生恐惧和不安，孤独会折磨人的心智，夏约想，伊莱这是在驯服自己，在等待中期待那个会给自己带来光明和温暖的人，即使他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时间已经被扭曲，夏约不再靠在神殿的墙边，而是紧紧贴着玻璃幕墙，无比渴望伊莱的出现。

夏约脑子里闪过无数答案，想着把他们一一记下来，然后说给伊莱听，总有一个答案会是正确的。

夏约脑子里胡乱想着答案的时候，时间也在飞速溜走，他幻想着之后说对那个正确答案，然后最后的进度补满，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可又不自主地想着最坏的发展，在这里待一辈子。

这一辈子大概会很长很长，因为神的寿命也是无尽的，他的生命也会被延长，伊莱会有很多时间去改变自己，让自己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但是夏约不想这样，如果爱我，那不应该接受我的缺点吗？

他是个混蛋，他小时候就知道这一切，但那些人在爱上他之前，难道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吗？

那之后就别因为这样怨怼自己啊混蛋！

夏约根本不是那种擅于自我反省的人，他总是将视线放在前面，从不回头看。

系统也不搭理他了，在深海里只有他一个人。

夏约对伊莱的渴望越来越强，任何一点海水的波动都会让他开始期待，一次次失望，然后继续期待下一次。

怨怼、期待、悔意交织在一起，他应该慎重一点的，以为伊莱和之前的人一样容易被欺骗，结果遭到报复。

在夏约看不见的玻璃幕布背后，伊莱看着夏约蜷曲的身体，长叹一口气。

“你不陪着他吗？”伊莱对身边浮动的闪烁光影说话。

光影深处响起系统的声音，“那会功亏一篑，除非你想看着他死。”

“那是你看见的，夏约的结局？”

“所有的结局。”光影在海底明灭不定，“你不是看见了他全部的记忆吗？那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你又要做些什么。”

在第一个世界，教会夏约慎重。

伊莱沉默许久，心里升起密密麻麻的痛意，在夏约真的快坚持不住时，显现身形，站在夏约面前。

夏约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他伸出手去触碰伊莱的鱼尾，碰到冰凉的鳞片，这才惊觉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真实的伊莱。

苍白纤细的手自伊莱黑色的鱼尾下一路向上延申，他慢慢触碰面前人的身体，感受第二个人的存在，海藻一样的长发随着主人的动作散乱。

“伊莱。”

夏约心中不可抑制地浮现出喜悦，随即又惴惴不安，生怕自己说错话，又被留在这里。

伊莱牵起夏约，触碰他的脸颊，感受手中细微的颤抖。

“小约。”伊莱神情带着复杂，语调感慨，但此刻夏约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伊莱手掌摩挲夏约的脸，和在陆地上的温暖不同，但同样令人爱不释手，“我等你的答案，如果你不知道，我可以等一辈子。”

神的一辈子，是永恒。

即使是神，也在期待爱人的回首。

“你总在欺骗我，但我不在意。”

伊莱眼中有怜悯，有悲哀，他搂着浑身酸软的夏约，帮他舒缓因为成长而痛苦的身体。

夏约难耐地揪住伊莱的长发，一边饱受身体变化的折磨，一边分心去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欺骗他，那会是什么。

“伊莱，你提示我一下好吗。”夏约的眼泪化成珍珠落下，然后被伊莱接住，他把珍珠按在夏约鱼尾的鳞片上揉捏，引得怀中人鱼尾发颤，但夏约强忍着，“我不知道，你教教我吧。”

“有些答案只能自己去找。”

伊莱称得上温柔，几乎是百依百顺，这种样子迷惑了自己，可如今，夏约清晰的意识到，这一切只是因为伊莱自己愿意。

听着伊莱和系统一样的话，夏约感觉有些崩溃。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明明都知道答案，但是都不愿意告诉自己。

这是以往人生从未有过的挫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