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滩回来的路上陆依曼想了很多,平日里话痨的拉美西斯也没了心情讲话,专注于开车,所以陆依曼就可以习惯性地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她有些混乱。
明明拉蒂雯是朝自己开枪的人为什么陆依曼觉得她有些可怜?之前陆依曼完全没在意拉蒂雯对自己说的那番话,那不过就是拉蒂雯为了偷袭自己演的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和拉美西斯在沙滩上坐了一天后陆依曼突然觉得拉蒂雯的哭泣,拉蒂雯的绝望和哀嚎都是发自内心的。就好像,她并不想杀陆依曼而是不得已而为之。是的,一定是这样的。陆依曼已经差不多搞清楚了,为了让拉美西斯能够没有任何阻碍的继承家主的位置,索伦老爷选择牺牲他的母亲。拉蒂雯是个相夫教子的贤惠妇女,一定很愿意为儿子做这一切,这样没有自我意识的女人陆依曼从来不屑一顾。可是既然是心甘情愿自我牺牲来成全儿子的将来,为什么拉蒂雯又哭地那么撕心裂肺?她送给陆依曼的黄金项链被没收拿去检查了,陆依曼能记得的就只有拉蒂雯那双慈爱的眼睛和最后奔溃的哭嚎。她不知道如果没有这一切拉蒂雯会不会真地爱儿子找到的媳妇,她永远也不会知道。陆依曼轻轻捂着腹部的伤口,为什么恨不起来朝自己开枪的这个疯女人?
还有拉蒂雯的儿子。陆依曼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对拉美西斯没有任何感情,即使有,那也在知道他是索伦老爷的大儿子那一瞬间消失殆尽。但是看见拉美西斯失去母亲那痛苦的模样陆依曼也会感到心痛。她想如果拉美西斯不是索伦的儿子,如果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拉维斯青年......可惜他不是。陆依曼是个善恶界限没有那么清楚的人,她最近一直在考虑如果有一天索伦家族被捕,拉美西斯会不会也被视同罪犯。可是拉美西斯向来对家中的一切感到厌烦,他甚至也认为父亲的买卖不合法,他只不过没有能力抵抗命运罢了。一个没有能力抵抗命运的人就要被认作是反动派吗?
拉美西斯不止一次给陆依曼描述过他理想的生活:在地中海沿岸的一个小镇边盖一幢属于自己的小楼,晴天的时候拉美西斯要么出海打渔,要么在镇上打点儿零工,或者就宅在家里设计建筑模型;雨天的时候他会带着陆依曼到最高的山顶接受来自拉神的祝福,又或者陆依曼提出的雨天就应该卧在被窝里看书听雨——拉美西斯很想尝试一下这种东方的意境美;周末休息他就和陆依曼来那片秘密海滩浮潜,然后躺在沙滩上享受静谧的二人时光。最好能有两个孩子!拉美西斯看着陆依曼的眼睛,不过我完全尊重你的想法,如果你不想经历生产的痛苦我绝对不会强迫你的!每次拉美西斯提起此事陆依曼就会用食物堵住他的嘴,根本就不会发生的事,描绘得越美好越会叫人失望。
就这样一个只想在地中海的某个小镇安家的男人也会被认作是反动派啊。陆依曼回过头来有些哀伤地看着专心开车的拉美西斯。
“看什么呢?”拉美西斯哭地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没什么。”陆依曼心想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啊,如果换作是吴中队他一定要霸道地制止陆依曼胡思乱想。
军人这个职业就是要把敌我分得很清楚,心中的信念不能动摇。
信念坚定的吴中队正带领猎豹突击队其他成员参加作战会议,有消息称索伦老爷为了给他死去的二老婆报仇打算提前动手消灭那群被困在工厂的人质,他们不得不提前参加作战会议。
整个工厂位于巴哈利向西二十公里的山谷深处,周围地形易攻难守。从工厂到巴哈利港的中国军舰停靠位置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穿过整个巴哈利。可是军舰停靠时间只有两个小时,除非他们当日解救出人质立刻赶往港口,否则解救出人质后的安置问题就难以解决。并且如果整个小队计划当日解救人质,那就必须考虑到整个路程中会不会有索伦老爷派来的埋伏,而且现目前巴哈利正是索伦老爷的雇佣军和拉维斯政府军交战地,如果要想穿过巴哈利就必须打一场城市突击战。如果只是猎豹突击小组作战那他们毫无顾虑,可是如果要保护数十名人质的情况下打城市战,他们必须得到巴哈利政府军的支持。
吴中队和黄景行趴在巴哈利的地形图上研究了一天一夜,终于敲定了作战方案:当天作战,从巴哈利腹地穿过,直接带领人质抵达港口。吴中队表示他们在穿越巴哈利中心街道时必须得到当地政府军的协助,而且,作为狙击手的陆依曼必须归队!
陆依曼是在压抑的早餐氛围中收到信息的。
索伦家的一切都井井有条,陆依曼这种习惯了蹲在椅子上吸豆浆,大口撕着油条的中国人面对每样点心各一小份,还必须保持安静坐姿端正的早餐实在是没有胃口。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带着膻味羊奶,放在她面前的其他食物陆依曼碰都没碰一下。本来作为大少爷的女朋友,陆依曼应该坐在餐桌的末端,可是在拉美西斯的一再坚持下陆依曼还是坐在了他旁边,这一点引起了一些女儿们的不满。不过让她们爆发出来的倒不是座位,而是陆依曼不停地低头摆弄着手机。
叮~一条短信。
叮~又一条短信。
陆依曼专注地噼里啪啦打字,完全没有意识到餐桌上的人都互相传递着厌恶的眼神等待着索伦老爷最后的怒火。
“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