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想了一下,便点头道:“是有这回事。”
她脸色更加为难,有些发黄的脸居然有了点红晕。
“奴家又生了一个,才满月。可奴家奶水最近不足,想买条小鱼儿补些奶,家中又没了余钱,教授能不能还了这笔钱?”
胡言一张脸霎时涨得通红。
心道:自己的兜里现在比脸还干净,从哪拿钱去还。
可她说的又情有可原。赵三凭着身强力壮,生意不断,可也只一月挣个三二贯钱,只勉强够老婆孩子饱上肚子,他自己却得个半饱;现在又添了一个吃饭的,这家里的日子可想而知。
自己前任是鸡不择食了,脚夫的钱也打上主意。
就有些尴尬地开了个空头支票:“嫂子不急,过不了三天我就会还你,还会连带着给小侄儿送个长命锁。”
小妇人又涩涩一笑:“那就多谢教授了。奴家却是不敢叫教授花费,教授是读书人,可金贵着呢。”说完,她低了头,又匆匆往巷子深处去。
胡言目注她的身影消失,这才长叹了口气,心道:万恶的旧社会,叫好人都活不下去。
他身子还未转过来,又有人笑着道:“秀才,你叹个什么气?二哥可是有几日没见到你了,要不要又去乐逍遥玩上几把?”
面前是一个吊儿郎当的汉子。
不管过去多少个世纪,这类人都有一个显着的标志:嘴里叼着个什么,眼珠子乱转,一付痞里痞气的样子。
他现在嘴里就叼了根草,而他口里说的乐逍遥便是斗坊,赌搏的场所;一个让人破家,死无全尸的地方。
“李二,我金盆洗手了,以后在我面前再也不要提斗坊两个字。”
胡言冷着脸,跟对面这家伙没一点的客气。
这个李二原本是老刘头家茶铺的伙计,后来跟南北长街上的几个泼皮厮混熟了,认了大哥后就做了暗门子拉皮条的生意。
所谓暗门子就是一些妇人半明半暗,既经营着正经的小买卖,兴致来时也做点皮肉交易的人家。
这些妇人要么是小寡妇,要么便是她的男人常年在外行走的走夫贩卒。
胡言的前任受李二的诱惑,也去过几家,被讹了不少银钱走。
后来觉得无趣,就想跟李二断了联系,却又被他诱惑着到乐逍遥参与了聚赌。
这李二恐怕就是史主薄找人寻的托,故意要让他断了生路的人。听了丁押司对韩小娘子说的话,胡言已有了这个判断。现在,他又怎么会给他个好脸色,没破口大骂就算是他有修养了。
“怎么,几日没见,你与二哥开始生分了?”李二斜着眼,脸上已经有了愠色。
胡言也回了他一个斜眼,扶了墙又走;却见李二将一只手臂撑在了墙壁上,将路给拦了。
“秀才,话不说清楚,你别想过去。”李二脸上有些得色。
胡言见他给脸不要,心中的怒火就压不住了,压低了声音吼道:“你想咋样,要动手打人不成?”
李二却怪笑一声,调侃着说道:“哟,我们的秀才兄弟动了怒,把之乎者也都丢了,要跟二哥动武行了是吧!”
“动你姥姥,再不让路我就叫老刘头出来收拾你。”
胡言记得这李二最怕老刘头,每次遇见老刘头就像老鼠见了猫,绕着走。
果然,一听胡言要叫老刘头,李二便收了胳膊,朝地上啐了一口,悻悻骂了句:“娘希匹,读书不成,样样稀松的东西,哪个又稀罕着陪你玩。”
李二走了,胡言松了口气下来。
他现在就一口气,被一个馒头吊着半条命,哪有气力跟李二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