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行路时若有所思的步伐,端坐时笔直的背脊,行礼时她眼前骨节分明的手,还有无论什么时候总是拧紧的眉头。总是在眼前晃来晃去。
她以前爱闹爱跑爱跳,自从遇见‘阿诺哥哥’以后,她变得不爱动,变得喜欢唉声叹气,变得喜欢胡思乱想。时而会猜测他也许和她想他一样想她;时而又会自我否定,他这么严肃刻板,才不会没事想她。
可那他为何那天会来城楼上送她,他终究还是和她是一样的心思吧。
夏蝉秋霜冬雪,幸好他们相聚在万紫千红的春天。十四岁那个春天,当她奔进他的小院看见他端坐在书桌前时,她却莫名有些紧张,那一声“阿诺哥哥”哽在喉头让声音细小许多。
他抬起头看到她,依旧淡定,恭敬地起身走过来向她见礼,所有的一切熟悉得让人找不到破绽。
十四岁的她已长高许多,出落得身姿窈窕,站在门口亭亭玉立。满庭茶花姹紫嫣红,在身后静静地绽放,越发衬得她娇艳欲滴。一只彩蝶姗姗飞来落在她的头上。李文诺向她的头顶轻轻伸出手,她一楞,脸红心跳地想不知他要做什么,却见他捉下一只彩蝶放在掌中。他摊开手掌,蝴蝶扇动两下翅膀,随后翩翩飞起。她看着蝴蝶在身边缠绕,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瞬而逝的光亮,那种满心欢喜又重新袭来,似乎又找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也就是那一年,王太后赐了李文诺宫外的宅邸和仆人,命他到南诏宫外开府另住,霎时间在太和城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沈玉茗回惘然谷一年,李文诺已经一跃成为南诏炙手可热的人物。如今南诏王体弱多病,大部分都待在寝宫内保养身体,太子年幼不谙世事,王太后已代理朝政多年,自去年开始太后就越来越倚重李文诺。李文诺原是中原才俊,无论是学问还是刑名法典都非常了得,为官在任期间,勤勉有加,明断是非,处事沉稳。再加上之前他救公主的事,南诏上下纷纷传言,他已成为王太后中意的驸马人选。
偏偏沈玉茗对外婆让阿诺哥哥搬出宫的旨意很是不解,如此一来她接近阿诺哥哥的机会岂不是更少了。外婆身边的玛瑙嬷嬷却笑公主真是个傻姑娘,不明白王太后的用心良苦,这是准备将来要给她一个“名正言顺”。
授衣担心的问题终于来了,从今往后公主岂不是日日都要起得更早,每天如此折腾一番那还得了。舞阳听完后顿时心情抑郁起来,她岂不是又要起得比公主还早,一想起来整张脸皱成一团,几个小丫头也唉声叹气地凑过来安慰她。
不过令她们没想到的是不知玛瑙嬷嬷过来在公主耳边说了什么,公主决定不再往李文诺的府邸跑,只在南诏王宫里见他。小表弟上课,她在一旁端坐旁听;外婆与李文诺在内廷议事时,她假装前去请安,刚好在殿内与他偶遇;李文诺教习小表弟骑射,她带着自己的随从也在教场中骑射。她宛如一只欢腾忙碌的小鸟,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的身边,而他永远都是那样恭谨守礼,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一年的南诏,人人都爱在她面前提起李文诺,人人都爱恭维她,说些李文诺和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话。她早已认定和他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事,那些令人憧憬的未来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然而造化弄人,时隔一年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时间揭开最后的谜底,她回想起往事才明白,其实他早有暗示,他那一贯的冷漠是一种无声的拒绝,只是自己太过天真懵懂,不明白这些冷漠背后的真实含义。一叶障目,他施舍的那一点点善意,可以淹没她的所有理智,带给她有关他的一切愉悦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