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彻底暗下来，老天就是如此长眼，在她们筋疲力尽的时候赐下一处容身之地。比如眼前这座破庙，生着刺的藤蔓和它开出的铁锈色的花把墙壁层层包裹，连掉了颜色的门也不放过，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真是个闹鬼的好地方。”君铃只打算在破庙前面的石头上坐会儿，一回头见苏瑾竹两眼放光，升起一种不美妙的预感。

“咱们进去吧。”果然，苏瑾竹摩拳擦掌，目光殷切，“他们不是天天盼着把我嫁出去吗，那我们就去求！”

“什么？”君铃感叹苏瑾竹还是酒劲没消，不然她哪来这么大胆子。

“走，我们进去找月老，求个签。”苏瑾竹上前推门，没推动，便从门缝里挤了进去，“说不定，能给你求个如意郎君呢！”

“哎你看这个跟阎罗殿似的地方像是有月老的样子么——等等我呀你。”君铃暗暗发誓以后说什么也不让竹子姐再喝酒了。她把斜挎包按扁，没挤进去，再按扁，才把自己和斜挎包一起塞进门缝里。

“没有就让其他神仙转告一下喽，神仙之间不都是邻居么，肯定不会小气跑一趟的。”苏瑾竹在空荡荡的庙里转了一圈，露出嫌弃的表情，“这都是什么神仙，怎么连个正脸也没有。”

小庙里有三个神像，一个个东倒西歪缺胳膊少腿，更别说油彩，早已剥落掉光，除非是亲手制作它们的工匠细细考究，否则谁也不可能分辨出他们曾经是哪路神仙。不过看年头，至少是前朝的东西，这些工匠还活着才算见鬼。

就像前朝的末代皇帝，带着穿过玉玺从京都跑到南域，又从南域跑回京都，最后一头装撞死在被扒开的祖坟上。霜太祖慕容胜差点没气死，把那座陵墓挖了个彻底，棺椁全都撬开，尸体一鞭一鞭被抽成野狗的食物。坊间有人说那些尸体都是成了精的，它们在地下埋了数百年还栩栩如生。在更不夸张的传闻中，它们还能乱跑尖叫，诅咒太祖皇帝。

这些瞎话传得有鼻子有眼，说太祖皇帝冒犯了神灵，非但没找到玉玺，反倒丢了性命，没过两年就驾崩了。太宗换地，北方的将士就开始造反，联合北方的游牧民族，拥立宇文躬称帝，建立皋国，与霜国隔江对峙，打了两百多年。

君铃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检查斜挎包，幸好幸好，沿路采的草药没有被按成汁。

与此同时，苏瑾竹东敲敲西砸砸，也不知抽哪门子风，突然跃到中间神像的半个身子上，双手围成喇叭状，大声喊:“我！苏瑾竹！定不让须眉！”

破庙本就不大，还有点扩音的效果，君铃被震得耳朵发疼，伸手去拽苏瑾竹：“你消停会儿。”

苏瑾竹偏要躲开，纵深跳到神像的另一边，冷不丁看见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黑黝黝反射着微光。“鬼啊——”她尖叫一声，后背撞到神像上，蹭了一身灰，惊觉脚下软软的。竟还有个人状物躺着，被她踩中虚弱地呻吟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