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峥哄他以后不会再这么随意杀人就糊弄过去了。
陆景元冷眼在旁听着父子的对话,摇摇头,真是too young too simple啊。
他置身和他并不匹配的豪华包厢里,正准备离开,一声响亮的汽笛划破了广袤的旷野。
车身微微晃动,提醒着乘车人这是一段不寻常的路程。
陆景元看向窗外:“这是哪里?”
马中原随之望去:“在过黄河。”
陆景元走近窗边,那条奔涌了千万年的大河泛着月光出现在他的眼前。
常言道,不到黄河不死心。
他今既见黄河,其心不旦不死,更是思绪起伏,汹涌壮阔。
他还记得在现代时,有次去西安,因为没有来得及买机票,搭乘高铁疾驰通过晋陕黄河特大桥,身边的秘书急匆匆的和他商量着合同细节,旁边也多是和他一样心安理得享受国家基建成果的乘客。
那时的他没想到,100年前的黄河上,已经横亘了这样一条钢筋铁骨的跨河巨龙,旁边的副官说,这条花了清政府老底的黄河铁路大桥,是官员们苦苦恳求洋大人们修建的。
马峥笑着问他:“娃娃,你不记得这座桥?”
陆景元摇摇头。
马峥一拍脑袋:“哦,对,那趟他陆西霆就接了你的弟弟妹妹。”
说完,看到少年的表情,后悔自己说多了话。
“为什么没接我?”男孩问。
“咳,那谁知道,等到了京城,你问他呗。”
“你不是说,让我找我大伯。”
“你大伯……你大伯也行,你大伯可比你爹混得好,虽说大总统死了,到底是跟对了人,如今是林执政面前一等一的红人,比你那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的老子强多了。”
马中原似乎觉得父亲说话太过直接,叫了声:“爹。”
“当然,你老子也难。”马峥说着,挠挠头,“这么多年,他能活着,就是老天爷没舍得给咱西北造孽。
陆景元越听越不明白,更是打破砂锅问到底。
在他的坚持下,马峥才告诉他,他原还有一对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和他同生活在西北,光绪三十四年,被身为父亲的陆西霆接到京城去了。
他知道自己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这还是马中原在西安告诉他的。
他不知道,光绪三十四年,爷爷派人将一双龙凤胎弟妹送到京城,同去的听差老梁回来后是如何手舞足蹈的说了多久黄河铁桥是有多壮阔。
满脸红皲的男孩问:“有灞桥长么?”
老梁看着他,“嗨呀,你真是没见过世面的,灞桥跟这比能算什么啊,那可是在黄河上架铁路的,黄河!”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铁路啥样呢。”做饭的老警察头说,“大少爷大小姐才三岁,就坐上火车啦。”
人们哈哈大笑,“你这辈子高粱花子命,和人家少爷小姐命能比么。”
众人刺耳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足足过了近十年,陆景元也终是坐上了北上的火车。
脚下这座桥确实比灞桥长,在他心里长了有十倍还多。
火车呼啸着,又是一头栽进了无穷无尽的旷漠。夜幕低垂,星子隐没,大地一片虚空,只有远处错落明灭的三五灯火让人意识到还生活在现实之中。
少年眯着眼睛,回想起,不管是在现代26年,还是在乱世14年的成长岁月,他似乎从没为自己活过。
如今,他被这命运安排上了这辆北上的列车,大概也无法回头。身处这时空交错,对于过去和未来,既是见证者,也是创造者。
陆景元转过身,身后一切的一切,西北帅府、母亲、博九斋、施呦呦、那群饥民,如同一个个幻影,全部消失在了杳渺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