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迅速躲到马车背后。
那羽箭偏离了目标,直直的扎进了一边的草地,地上的草顷刻之间便发黑枯死。
林清月等人看得心惊肉跳,这淬毒实在狠辣,若是刚刚那支羽箭伤到了人,后果不堪设想!
可对方一击不中,似乎没了出手的勇气。
林次山皱眉,对方这种做派,若不是还有埋伏,便是敌人只有一个了。
于是他蹲在车轮后,弃了长刀,转用自己打猎的弓箭,小心地盯着对面的草丛。
许是老天爷有心,正好一阵风吹过,草丛中有一束草却只僵硬地歪了歪,像是被人掐住了腰。
林次山唇角微微勾了勾,手中的箭如有神助一般,离了弦,飞快地隐入黑暗中敌人的方向。
射中了!
林次山不敢轻举妄动,又连射三箭,直等到那边草里再没了动静,才提着长刀护在身前,上前查看。
草里躺着一个黑衣男子,林次山的箭射中了他的腹部,并不致命。
可他此时却嘴唇发黑,已经断气了。
“有毒牙,是死士。”
陈景在一边低声说道。
他心里有些愧疚,这个人,正是早先在路上伤了他,打散了他和护卫的贼人之一。
想必是那伙贼人里,如今只剩下这人一个,又负了伤,才会如此冒险用羽箭刺杀。
又见事败,知道已无力回天,便直接自尽了。
他被追杀尚不足惜,只是连累了救命恩人的林家,他于心有愧。
林清月看着陈景的表情,又听他如此冷静地说出了这人身份,便也猜到了几分,当即说道,
“陈小公子,你与我们是萍水相逢,我弟弟伤了你,我们也替你医治了,本是两清的事情。”
“可如今,你总得跟我们坦诚相待,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们才能考虑要不要继续同行。总不好让我们家,一路被人追杀,提心吊胆吧?”
陈景沉默了片刻,心中天人交战。
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坐到火堆边,无奈地说道,
“我早先跟你们说的,也不完全是假话,我此行确实是来兴州的。只是却不是探亲访友,而是替主家操心一些小事。不过你们放心,刚刚追来的那人,应该已经是追杀我的人中最后一个活口了。”
“操心什么事?”林清月皱眉。
陈景望着面前的火堆,脸上不知不觉带了几分嘲讽,
“我主家的当家大老爷,家产无数,已经到了暮年,却迟迟不肯在几个儿子中定下继承人选。只因他担心自己年事已高,若是定了继人,那人便会设法让他早些死去,给继人腾位置。”
“可是这些年,大老爷的身体越来越差,他对死亡的恐惧也越来越深。他搜罗了无数金丹补药,妄求长生。他的嫡长子,便出了个主意,将一位妖道送到了他身边。”
“那妖道算出,今年北地恐有大灾,若能设法,将兴州一城的人都困在城中,借灾祭天,大老爷便可向天借十余载寿数。”
林清月心头一紧,脑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个猜想,却怎么也不敢相信。
陈景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继续说道,
“你猜那嫡长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让那妖道极尽手段,借他父亲妄图长生的心魔,诱他父亲做下这荒谬之事。等到兴州城中成了人间炼狱,他再出面死谏,救出余下的人。如此,大老爷就成了昏聩残暴之人,而嫡长子,则是受众人尊敬的继承人选。此时将家产尽数夺走,甚至弑父,都成了顺应天意的正道。”
林清月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她已经猜到陈景说的是谁,却还是忍不住颤抖着声音询问确认,
“你们主家大老爷......是谁?”
陈景低头不语,火光在他脸上跳动着,映出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一团墨色。
过了许久,这个满身是伤的小公子才突然笑起来,
“我家大老爷,自然就是顺应天道的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