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消毒水的味道刺激到简潼几乎失去嗅觉,傍晚的光影开始层层叠叠铺开,病床上苍白的脸庞静谧安详。简潼坐在病床前打盹,她实在太困了,昨晚才结束了所有兼职,老板硬要她再干两个小时才肯给她结算工钱,上午又奔波了好久,直到下午三点陈汐手术结束她才敢松口气,好在,一切顺利,精神一放松下来,人就感觉累了。
病床上的人似乎感觉到了窗外的热浪,手指微不可闻地动了动,几秒后归于宁静,好似不曾发生过。
晚上八点,简潼醒了过来,看了看床上陈汐,体征一切正常,又看了看时间,才发觉自己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她走到洗手间洗了把脸,肚子的咕咕声提醒她早该进食。她整理了下衣服,走出来又检查了一下陈汐,才背着包走出去。护士台值班的只剩下一个人,简潼叮嘱了几句就走了,室外的热浪扑面而来,却让她感觉无比安心。
疗养院位于城市还算繁华的地方,毕竟价格不菲,设备也齐全,而简潼的住址可以用偏远来形容。那算是城市边缘了吧,城乡结合部?一个很有烟火气的小村子,当然也鱼龙混杂。下了地铁得简潼有些疲惫,慢慢踱着步子往回走,大概十分钟就走到了村子里面。白天的热浪残留着余温,夜晚的风都带着温度。她抬手理了下脸上被风吹乱的头发,低着头往回走。
村口的夜市摊子上,几个喝的正嗨的男人看到穿着衬衫包裙,踩着高跟鞋的简潼,不怀好意地高声调笑着:“快看,那丫头穿得多正经,指不定干啥不正经的事呢?”简潼虽然心中厌恶,但也算是司空见惯,一般这种口嗨的人嘴上虽然肆无忌惮,但不会真的干点什么,于是快步往家走去。
小村子的烟火气,大概来自并不整洁的地面,夜市里叫嚣的胡言乱语,店铺里大声播放的嘈杂电视和邻居小孩被教训的哭闹声……或许不是什么烟火气,是被城市遗忘的一群人,歇斯底里的呐喊吧。
简潼走到一处四层楼的老旧房子前停下,从包里掏出钥匙和手机。她住在三楼,四楼空着,二楼住满了,一楼住着房东。楼道里没有灯,需要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亮。终于进了门,简潼赶紧脱下鞋子,开了灯,刚换了鞋,发现脚后跟早已磨破了一块皮。
房间的灯光不太明亮,却足够照亮每个角落。这个小小的屋子,摆着一张书桌和一张床,一把椅子和一个小小的衣柜,衣柜是简单的布艺衣柜,虽然看着比较廉价,但整体还算温馨。简潼换下身上的衣服和裙子,随便穿了件宽大的体恤,便走到洗手间用手洗干净晾起来,这才坐下来处理伤口。处理完后拿出一袋方便面和一只陶瓷碗,烧了点水泡了泡面,很快,房间里充满食物的香气。这个房间不向阳,一到晚上就阴凉下来,一个小小的三叶风扇摆在书桌上,轻轻地晃啊晃,屋里也就不再闭塞。处理好伤口吃了面,又去冲了个澡,简潼躺在床上,存下了王秘书的电话,心里祈祷着明天一切顺利,很快进入了梦乡。
华灯初上的时候李成瀚就回到了家,换上休闲服出门,不知不觉走到了和姐妹俩初见的大树下。那棵树如今又长大了不少,他一个人已经抱不下了。幻想着大树后面会出现的脸庞,笑意竟勾上了唇角。他本来不是一个没有温度的人,但多年作为执法者,让他不得不变得谨慎沉着,喜怒不形于色,也就是想起她们两姐妹时,脸上才有了少见的和颜悦色。想着这些事,李成瀚总觉得应该准备点什么,毕竟这一天忍住联系简潼就是为了给她个惊喜,既然是惊喜,那就不能空着手。于是他回去拿车,迅速往商场去了。
把商场上上下下逛了个遍,李成瀚也没买到合适的东西。就在败兴而归的时候,他突然想到这些年曾经给她们寄过被退回来的礼物,那就把送给简潼的那份全部都整理出来一次性送给她,只是不能在公司送,不太好,只能等下班了再送。李成瀚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好极了,兴冲冲地往回走,像个孩子似的。
这一晚,简潼因为白天太累又有好消息睡得又香又沉,而其他三个大男人,集体失眠了。傅元祁虽然看到李成瀚冲过来的样子也没多问,他只是为和简潼相遇而失眠,那个女孩子,人畜无害的样子是因为遭受了那么大的打击,可她多阳光多温暖啊,为什么偏偏……傅正初的失眠也是因为懊恼,他没想到回国后竟然会在同一家律所碰到,对于简潼,他有愧疚,有害怕,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到今天看李成瀚的样子,八成是认识的吧,可谁也没法问啊。李成瀚失眠,多数是由于兴奋,找了7年的人,突然出现了,不知道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当初为什么突然消失了,陈汐呢?她在哪过得好不好呢?三个人如此辗转反侧,天光大亮的时候只有傅正初还醒着,对于未知的明天,他似乎比任何人都害怕。
早晨7点半的闹钟响起,简潼伸了伸懒腰坐起来,太阳的光芒还没烧起火焰,窗外的知了已然放声高歌。花了25分钟洗漱换衣和化妆,已经算是效率非常高了,毕竟她的化妆步骤非常简单,就是擦个素颜霜,刷一点点腮红,再涂个西柚色的唇膏,五分钟就搞定了。再简单喝袋牛奶吃个面包,8点半之前要出门,不然走到地铁站再等地铁再出地铁到律所,晚一点点就会迟到。
昨晚没睡好的李成瀚,8点15才慢慢转醒,不过也不着急,10分钟就能到公司。穿戴好的他从卧室里拿出一大袋东西,艰难地走向车库。倒不是袋子太重,而是袋子的体型太大,让他不太好拿。一路上放着轻松的音乐,整个人都活跃起来。一进公司,李成瀚难得地跟公司的同事们一一打招呼,弄得同事程树一脸兴奋地跑过来,非常八卦地往他办公桌上一坐,就问:“你相亲成功了?谈恋爱了?”
李成瀚把他往桌下一推,表情严肃地说:“没事找点事做,少来烦我。”两个人是校友,多年的交情,所以说话没什么分寸。如果说傅家的两兄弟跟他十分亲近,那只能是哥哥对弟弟的照顾,加上长辈们的世交。那程律就是李成瀚真正的战友,从毕业在国外一起打拼到回国继续并肩,两个人从学生时代到现在,才是更加平等交流的关系。程律比李成瀚大两岁,孩子都出生了,李成瀚谈了几次无疾而终的恋爱,现在已经单身两年,程律多少是有点着急的。
“呦呦呦,还不好意思了,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再不好意思就老了,总不能老这么不好意思吧,又不丢人,男人嘛,脸皮这么薄能成什么事?”程律也不管李成瀚是什么表情,一通输出过后,才看到了桌上的相框,李成瀚带着两个姑娘笑的春光灿烂。
“唉,我说,你怎么把这张照片拿出来了?是不是你遇到她们了?”程律是李成瀚身边唯一知道两姐妹的人,因为当年李成瀚托人在国内寻找,就是通过程律。这张照片在几年前遍寻无果的时候,李成瀚悄悄收了起来,如今翻出来摆到台面上,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重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