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若是不适,就闭眼吧。”
铁骑兵枪影所经之处,一切都如纸片般支离破碎,铁甲也化为齑粉,满地的断肢残臂,血流成河。
徐明容没有如陈侍卫所说的那样闭上眼,经历过京城变乱,她早已明白,作为大梁最高权力中心的人,她以后会过怎样的生活。
有多少人愿意保她的命,就有多少人希望她死,这都是公平的。
明容一改往日里灵动的杏眼圆睁姿态,微微垂下上眼帘,以一种半眯着眼的状态目视前方,刀光和血光都变得模糊。
她想起来当初因为分家一事,跟着程夫人去渠国公府,回来后,自己夜里因为那个妾室的死睡不着觉,去找程夫人,程夫人说过的一句话。
“心慈手软,在我们这样的人家是要遭难的。”
何况如今这些人都是赵刺史手下的兵勇,为的就是取他们的命。她自己为了一个结果要来的,凭什么畏惧过程呢?
吴山和越山在后面紧紧相拥在一起,虽然害怕到了极点,两个女孩却还是迫使自己睁着眼,像自己的姑娘一样看着眼前的一切。女孩懵懂地认为,只有和姑娘一般勇敢,才能一直侍奉在姑娘身边。
铁骑兵们的面罩、盔甲、枪刃和枪柄上都沾满了血污,只有一双双漆黑的瞳仁清明坚毅,干脆利落地斩杀所有冲向徐明容方向的人。
赵刺史身边约有百来号人,且并非全是乡勇和普通兵丁,有一部分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明容身边只有六名铁骑兵在,纵然十八般武力,也难敌如此众多的敌兵。
正当他们体力不支时,只听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几乎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向门外看去,只见火光闪动,还未看清楚来者何人,明灭间烈马嘶鸣,铁蹄响动,狭窄的门口涌进来十匹穿戴黑甲的战马,中间四匹上赫赫是四名手持长枪的铁骑兵。
四人大腿夹紧马腹,一手持枪,另一手高举火把。冲进院中后,长臂一挥,四个火把正甩上屋顶,在干枯杂草的引燃下,顿时烧成了一片。
训练有素的战马并不惧怕火光,在骑兵的带领下冲破包围,陈侍卫等人眼疾手快,一把揪住缰绳纵身上马,其中一匹的尾巴堪堪在徐明容鼻尖前扫过,把她吓得一个后退,狠狠按了几下鼻子防止自己打喷嚏。
后到的四名铁骑兵接替下同伴的位置向前拼杀,战马的铁蹄狠狠从阻拦在前的敌兵身上踏过,敌兵发出阵阵惨叫。
陈侍卫等人抵挡一阵后,轻舒猿臂,一把捞起地上的明容和两个丫头,明容像小鸡一样缩在陈侍卫身前,努力缩小自己的体积,以免影响他发挥,也防止自己被乱刀波及。
由于陈侍卫一手要捉缰绳,不停调转马头在敌军阵中搏杀,一手又要持枪,无暇顾及徐明容,明容只得低伏着上半身,两手死死扣住马鞍,以至于指尖发白。饶是如此,有好几次因为太过颠簸,徐明容差点儿就要掉下来。
回京城一定要多吃饭、多运动。
到底马背上多了一个人,这人还是自家姑娘,纵然明容尽量不影响他,陈侍卫还是没法儿像先前那般自如,尤其徐明容还是赵刺史的主要目标,多少人盯着往这里涌,渐渐有些吃力起来。
一名死士瞅准陈侍卫劈向一名甲士的空当儿,挥刃向明容砍来,明容自然没这个能耐空手接白刃,幸亏陈侍卫发现得及时,抬起左手,用护腕接下一刀,发出“刺啦”一声金属碰撞的刺耳之声。
刀口在护腕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坑,他也吃痛险些松了缰绳。
明容看得触目惊心,尽管护腕没有被砍穿,可底下的皮肤一定已经青了一大片了。
一旁的另一名铁骑兵过来解围,从那名死士的背后一枪戳下来,那人当场一命呜呼了。
赵刺史眼看无法轻易取徐明容的性命,立刻指挥七八个人掩护他往后撤,周直略微弓着身,躲在他身边。同时,他命其余所有人一定要困住徐明容一行人。
几乎源源不断的敌人将官署后院围的水泄不通,十名铁骑兵拼死抵挡,眼看节节败退,已行至屋门口,退无可退。周围的屋顶已全部燃着熊熊大火,把黑夜照得仿佛白昼,明容只觉得口干舌燥。
“大梁骠骑大将军,忠勇侯徐照朴在此,尔等反贼还不速速投降!”
似是平地一声惊雷,徐明容近乎心如死灰时如遭当头棒喝,一瞬间心里一轻,抬起头瞪大了双眼,只见徐照朴玄甲金枪,身骑骏马,身后墨色浪潮一般的铁骑兵涌入后院,围了个水泄不通。
徐照朴一马当先,猛一纵马跃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快刀斩乱麻般放倒一波人,右手握住枪柄,只那么一抖,枪刃已横在正欲逃跑的赵刺史脖子前,一滴鲜血流下来。
“噗通”,赵刺史当场吓破了胆子,腿一软跪下来。
瞧着群龙无主,赵刺史手下的一批人立刻慌了一大半,只有少数人还在负隅顽抗,被徐照朴的人切菜一般收拾了个干净,剩下的人不是只恨爹娘少生了四条腿,拼了命的跑,便是就地投降了。
乌泱泱一片人,就这么被铁骑兵摧枯拉朽般解决了。
那一瞬间,徐明容觉得小说里的猛将,大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好像也是有道理的。
局势已被徐照朴完全控制,他将赵刺史丢给副将,指挥人迅速取后院中水灭火,并让所有人迅速撤退。
退至外院,徐照朴抹去一脸的戾气,把枪挂在马鞍上,立即翻身下马,明容也几乎同时从陈侍卫的马上跳下来,提着裙子三步并作两步,跨过无数障碍向徐照朴飞奔而去。两个丫头见状也在士兵的帮助下落到地上,恭敬等候。
“阿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