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玉此言一出,所有人纷纷看过去,只见远处宫门口跪着一个穿白衣的女子,周围站着几个宫人。
怀铛四下看了看,说道:“这是走到掖庭宫了,也罢,许是哪个犯了事的宫人罢了。”
怀玉“哦”了一声,明容点点头,左右与她们无关。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听到掖庭宫门口吵吵嚷嚷的,怀玉忍不住探头去看,惊呼道:“那不是怀玖姐姐吗?”话刚出口,她赶紧捂住嘴。
怀铛眉头一皱:“赵怀玖?”她也瞧过去,“她怎么……”
明容不明所以,问道:“赵怀玖是谁?”听这名字就知道是怀玉这一辈的皇亲国戚,可怎么会在这儿?难不成……“难不成是穆王……”不对,穆王现在不是穆王了,“是逆王之女?”
怀铛:“正是她,逆王年前在午门斩首,一家子高于马背的男儿尽数诛杀,其余贬为庶人流徙或罚没宫中,想来她是被发配到掖庭宫了。”
怀玉和怀铛都是之前逆王进京时,才见过这个蜀地来的堂姐,因此并没有感情,加上她如今是反贼之女,自然避之而不及。怀铛让轿夫加快脚步,赶紧离开才是。
“怀玉!”
经过时,怀玉和怀铛都紧低了头,却还是被赵怀玖看到了,她眼里重燃希望,不知从哪儿迸发出的力量,竟然挣脱了押住她的两个嬷嬷,跌跌撞撞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拉住轿辇,喊得声嘶力竭。
轿辇猛的一晃,怀玉被吓得不轻,差点从另一边摔下来,众人显然也没料到这一出,两个轿夫呆愣在原地。
赵怀玖一把抓住怀玉的手腕,哀哀道:“怀玉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她已十六岁,又不是个在闺中娇生惯养的,力气极大,怀玉怎么也挣脱不开。明容率先反应过来,上前一手抓住怀玉,一手掰赵怀玖的手,那边嬷嬷宫女总算回过神,上前拉扯赵怀玖,却又怕把大公主也拽下来,怀铛也过来护住怀玉,几番费劲,才又把赵怀玖摁住,迫使她跪在地上。
几个嬷嬷宫女不住地给怀玉几人赔不是。
怀铛直接上前就先甩了赵怀玖一个巴掌,怒道:“逆贼之女,也敢在此冲撞公主,报上去你就是杀头的罪名!”
赵怀玖本就蓬头垢面,被怀铛一个巴掌,侧过脸,几绺头发散落下来,遮住她半张脸。
见她没什么反应,怀铛一挥手,示意继续走,刚迈出步子,赵怀玖却开口道:“逆贼之女……几月前,你们还叫我姐姐的。”她声音嘶哑哀怨,像来自地狱里的幽魂。
怀铛听得难受,停下脚步,轿夫和丫鬟们也跟着停下:“要怪就怪你那谋逆的爹,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敢说不曾心动过让你弟弟当皇帝?”怀铛说话大胆,把明容听得一惊。
“你这是诛心!”赵怀玖嘶喊道,她随即挣扎着想要爬过来,满眼乞求,“求求你,怀铛,你救救我,她们要把我带去教坊司,我不想去,你救救我,教坊司我不能去!”两行泪从她脸颊上滚落,掠过满脸的灰尘。
教坊司?没入教坊司就和官妓差不多了,赵怀玖一个曾经的藩王之女,难怪反应这么大。明容默默地看着她,不说话。
看怀玉仍吓得不敢说话,怀铛道:“你我一面之缘,你是获罪受罚,我为何救你?你有的来这儿求爷爷告奶奶的,不如后悔投错了胎。”她朝宫人们笑了笑,“她们也是奉命行事,你就别为难她们了,自己不是少受点罪?”
“我不为难她们?”赵怀玖哭喊道,“难道你要我甘心进那教坊司!”
怀铛冷哼道:“你不甘心?那你就去告御状啊?在这里拦着我们做什么?我阿爷不过是王爷,那两个妹妹这么小,你忍心让我们受累?”怀铛故意把“王爷”两个字加重,刺激赵怀玖。
“她……”赵怀玖突然看向明容,“你是谁?”
怀铛指了指明容,笑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正是兵变中有功受封的昭阳县主。”
明容心中无奈,好姐姐,你何必把我拉上。
不出所料,赵怀玖又转变了目标,膝盖转向明容:“县主,你父亲是忠勇侯,皇堂叔一定会看忠勇侯的面子,你替我去求求,求求你县主,教坊司不是人呆的地方。”
明容低头拨弄着袖子,半晌轻轻说道:“嗯,的确不是个人呆的地方。”
赵怀玖以为有了出路,眼睛一亮,却随即被泼了一头冷水——
“可多少好儿郎,就因为逆王,如今连人都做不成了,只能在阴曹地府底下当鬼。”
明容说罢,怀铛懒得再与赵怀玖纠缠,让宫人控制住赵怀玖,最好是塞住她的嘴,该干嘛干嘛去。
一行人又动身,后面传来赵怀玖呜呜咽咽的声音。
明容没想到怀铛性子嚣张跋扈,却也不是个纸老虎,在这种事情上行事颇有魄力,想来晋王妃也是个厉害的。
思及赵怀玖,明容叹了口气。
“怎么了?”怀铛问,“你可怜她?”
明容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说道:“她父亲要谋反,说到底不是她可以左右的,但她若是真一腔赤胆,大可拼死送信,或者进京时告与圣上,可她什么也没有做。若说她是无辜受累,那那些阵亡的将士呢?那些受到殃及的百姓呢?还有我舅舅,他对我们兄妹几个这么好,他本可以不用死。我只是为她感到惋惜罢了,这样年轻,却并不可怜她。她有她的身不由己,忠臣良将们有他们的命不该绝。”
听到程皓的事,怀铛拍拍她的肩膀:“你舅舅是忠心耿耿的,是大梁的壮士。”
明容抓住她的手放下,挤出一丝笑容:“我没事的,都半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