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内心不受控制地升起巨大的恐慌。

失去五感，这几个字光是看着就那么可怕，更不用说现在这种事就发生在他自己的身上。

他生前只是个不谙世事的青年，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事。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内心的恐慌和不知所措几乎就要将他淹没。

他失去了五感，唯有意识还无比清醒。

但此时清醒的意识只不过是他的累赘。

他越是清醒，就越是能感受到那骇人心魄的死寂。

感知不到任何事物，无法行动，像是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也感觉不到这个世界，他此刻就像是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一个灵魂一般，找不到落脚点。

他的灵魂被囚禁于这具傀儡内。

越是寂静，苏羽的思维就越是活跃，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想法占据了他的大脑。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羽感受不到时间的流动。

他分不清过了多少个日夜，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只是几分钟。

苏羽只能在心中默默咒骂左卿，将此生听过最脏最恶毒的话用在左卿身上，将他骂的狗血淋头，体无完肤。

但就算骂得再狠，也只能污染苏羽自己一个人的心灵罢了。

无人回应他。

空虚，无力，绝望。

这三种感觉逐渐侵蚀了他的内心。

苏羽已经骂累了，他的内心不再有任何想法，除了逃离这片虚无，他再也生不出任何念头。

无边无际的虚无让苏羽的时间线被拉得很长很长，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数。

1,2,3,4,5……

7869,7870,7871,7872……

数到后面，他也不知道自己数到了多少，逐渐混乱的思维让他无法专心数下去。

慢慢的，苏羽对左卿的敌意缓缓淡去，他开始盼望左卿能解开对他的控制。

又不知过了多久，苏羽又盼望左卿只要把他的视觉和听觉还给他就好。

慢慢的，他又变得只盼望恢复视觉就行。

再后来，他期望着只恢复听觉就足够了。

到了最后，他不再奢求太多，只需要左卿能偶尔来碰碰他的身体，摸摸他的头，能让他感觉到自己在被触碰着就好，此刻的他太渴望被触摸了。

现在的他除了希望左卿不要抛弃他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的身体只是一具傀儡，就算没有意识，他也还是一具强大的傀儡。

苏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于左卿曾表现出来的对他的重视上。

他赌左卿需要他。

这种想法持续了很久，久到他在不自觉间居然开始对自己洗脑。

曾经左卿所做的一切，在苏羽的脑海里被不断柔和美化。

在某一刻，曾经那个不可理喻的人居然变成了他自己。

漫长的时间下，他甚至怀疑自己其实已经死了，这里只是死后的世界罢了。

他在心里一遍遍描绘着左卿的样貌，描绘着这个给予他绝望又承载着自己全部希望的人。

突然间，苏羽貌似感受到了空气自他指间流过的感觉。

“……苏羽……苏羽？”

一片虚无中，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有人在叫他？

是谁？

他的听觉还是模糊的，来人的声音在他耳朵里逐渐清晰起来。

是左卿的声音，他听出来了。

正是他曾经疯狂咒骂又无比期待见到的人。

苏羽逐渐回过神来。

紧随其后的是视觉的恢复。

他的眼前出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是左卿的样子，他认出来了。

苏羽茫然地张了张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左卿，口中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左……卿。”

左卿微笑着回应他。

“是我。”

苏羽发现自己的身体能动了，他缓缓扭动着脖子，发现自己还在左卿的工作室里，与失去五感前站的地方都一样。

记忆回笼，苏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动作迟缓地握了握拳。

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