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市已入盛夏。
再回家乡,周清和只觉得恍惚,周遭人潮拥挤,沈晏知护着她走出来,特意绕去同样的路。
“你当初来接我,就是在这里。”
周清和微微抿起唇,有点怀念:“你那个时候凶巴巴的,不喜欢我的发色,还不让我喷香水。”
沈晏知停下来,侧过头替她整理鬓边碎发,“后面没再限制你,怎么不染了呢?”
小姑娘的头发长了些,又因为这次变故,短期内未曾恢复,发尾有些营养不良的枯涩。
“可能是……反骨吧!”
周清和偏过头,捋了捋头发:“我觉得黑发也好看,阿晏,帮我挽一下。”
沈晏知接过木簪,熟练的将她乌黑的长发盘上,轻轻簪好,仔细端详。
又听小姑娘碎碎念起来:“我当时只觉得生气,后面才知道你哮喘是闻不了我身上那样浓的香水味,又觉得你心思太重,毕竟日夜相处,这种事该直说就是,何至于弯弯绕绕,你如果直说,我肯定不会生气的。”
沈晏知微笑起来,声音低沉柔和:“我不想被你怜悯,让你觉得我像传闻中那样孱弱不堪。”
年长之后,他的病反反复复,整个人愈发衰败下去,世人如何看他,他不在意,但唯独不想在周清和面前露了弱处。
男人仔细端详簪好的发,又取出一支绒花,别在周清和的发髻上,周清和讶然:“你哪里来的绒花?”
沈晏知垂眸,拉着她往外面走:“你昏睡的时候,我没什么事,跟温奶奶学着做的。”
闻言,周清和心头一动。
昏睡、没什么事?
她昏睡的时候,这个人一直陪在身边,夜里都不曾阖过眼,至于没什么事……恐怕是避免胡思乱想的恐惧,才寻点什么事转移注意力吧!
他睡眠不好,入睡本就困难,一有风吹草动都容易心悸气短,自己出这么大的事,即便让他休息,他恐怕也是安不下心的。
后面的事情,都是这个人一应安排,周清和休养的时候,他都不让周清和操心,只要她安心养身体。
可是……他自己都还病着。
傅嵊没有跟来,抱怨的消息却跟雪花一样发到周清和这儿,一条接着一条,以至于周清和闭着眼都能够想象出那家伙咬牙切齿的样子。
又能怎么办呢?他没办法,她也没办法的。
打开车门护着周清和上车之后,沈晏知才从另一侧上车,丢给后面的沈灼一句:“坐后面那辆。”
沈灼眨眨眼,“……”
他扭头问温瑶:“我哥这车……坐不下咱们两个吗?”
温瑶掐了他一把:“人家那是嫌咱们电灯泡呢!”
沈灼揽着温瑶,夸张的“哎呦”一声:“切!嫌咱们电灯泡?咱们还嫌弃他们呢!走……咱们单独坐!”
回来之后,周清和继续窝在家里养身子。
她本想做些什么,奈何沈晏知发了话,一概不允她操心,强硬的将她扣着,她也无奈,知道那人为她好,每日里都乖乖喝下一堆调理身体的苦药,感觉整个人都被熏出药汁儿来了。
闲的时间久了,就容易胡思乱想。
生死一线时未曾仔细思索的事情,如今全部涌上心头。
孩子没了对她身体确实有一定程度的损伤,但远不及心里头。
她知道,沈晏知虽然表面不讲,但心里头的难过恐怕不亚于自己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