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木大门开了,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渐进,不多时就响到了堂内。阿乔起身,走到屏风后,透过缝隙朝外看,果然看到那肉山一般的三公子被八个人用一副巨大的担架抬了进来。
阿乔认出那抬他的人里有几个是昨日在桂香楼被蛟二踢翻的侍卫,有的脸上还有淤青,如今抬着担架,每走一步都几乎两脚打颤。好不容易走近厅内,将三公子的担架平稳放下又是一个大难题,八个人试了好几次,才总算将他安全放下。
“啧啧啧……“阿乔摇头,“真惨。”
蛟二在阿乔身后,负手而立,越过她的头顶也看到了正厅内的场景。
跟在那八人抬的肉山后面的,是一个约摸五十上下的中年男人,正甩开大袖,迈着大步,气势汹汹。看他穿着,想必就是这三公子的父亲,张家的二老爷,张端义了。
明月见他们迈步进来了,才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桌案前行礼。
“明月见过二叔,三弟,”她虽面色平淡,一双眼睛却不着痕迹地扫过了进门的所有人,最后停在张二老爷身上,“许久未见,二叔身体可还安好?”
“李明月,”张端义一双牛眼瞪得滚圆,对明月狠狠道,“我竹儿被你妹妹的打手伤成这样,你还故作镇定,是想装傻充愣,蒙混过去吗?!”
明月这时才故作惊讶地将目光投降一边明明难以忽视的一堆肉山,“三弟受伤了吗?伤在何处?”
“你少在我面前演戏!”不等地上的张宗柱回答,那张端义又喊了起来,“我儿子在桂香楼被你妹妹的贴身侍卫打断了手脚,今日你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
“二叔消息灵通,竟这么快便知道了明月寻得失散姐妹之事,”明月又恢复了冷淡的表情,垂眸又问,“只是不知三弟这伤是何处受的,可还记得那伤人之人的样貌,何以一口咬定是我妹妹做的?”
“昨日我被那歹人打伤后,手下人打听到他们二人骑马来了此处,今日便听到消息,说嫂嫂你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张宗柱开口,那声音比昨日更尖细无根了,“想来整个玉京,敢这样做的,也只可能是嫂嫂的人了……”
这话的含义在明显不过了。
明月眉毛几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捺住心中的不悦,“昨日晚些时候,明月失散多年的妹妹的确找来了,我们促膝长谈,却并未听妹妹提起将人打伤之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张端义气得胡子都在抖,抬手指着明月,吼得整个堂内的人都恨不得捂住耳朵,“证据确凿,你还想推说是误会?”
他们既然敢上门兴师问罪,必是有七八分把握的,只是这张宗柱身如肉山,骨头全被厚厚的肥肉包裹,别说打断他手脚了,只怕匕首扎到他身上都伤不了他的脏腑。而皎儿如今虽体格已不似幼时,可明月仍不信她能将张宗柱打成重伤。
“二叔息怒,”明月叹息,这二人今天是打定主意要大闹,不给他们个交代,这事只怕难以善了,“明月这就叫妹妹过来,一问究竟。”说罢,她侧头对春环吩咐,“去唤二小姐和阿乔姑娘。”
“不必了。”蛟二的声音自屏风后响起,明月抬头,只见她穿着她备的衣服,双手自在地背在身后,信步踱出来,若不是面色不似玉京人,竟像个世家少爷了。阿乔也跟着走了出来,双手抱在胸前,嘴有些不满地嘟着,走到正厅里,自上而下斜睨着地上躺着的张宗柱,眼神里难掩轻蔑。
“爹!就是她们!”张端柱见到走出来的二人,激动得几乎从地上弹起来,一把拽住他爹的衣袖,竟差一点将他拽倒在地。
“看吧,这人果然是进了你明月庄!”张端义用力扯过衣袖,趔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又抬手指向明月,“此事你必须公正处理,否则,我便要到官府去告你,治你个包庇犯人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