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张身份证,明面上的信息毫无规律可循。这六个人不是同乡,性别年龄各不相同,五男一女,年龄最大的六十一岁,最小的则是二十九。
网络上能搜到名字的是吕雯莲。几个月前在她一处景区坠崖身亡,由此得到了一则简短报道。报道中称她是自杀,因为在口袋里发现了遗书,与她同行的朋友也表示她的丈夫不久前在车祸中身亡,事后她就郁郁寡欢。这次旅行也是她主动提出,本以为她是要散心,未曾想竟是去意已决。
好一出爱情悲剧。报道最后还上升了一下主题,呼吁景区还是要加强管理,莫要类似事件再重演。郁曼成却不相信是吕雯莲自杀,因为报道中提了一句,与吕雯莲同行的朋友是一位姓董的先生。董云淼也姓董,世上会有这么多巧合吗?
不过现在也找不到人对峙,好在这篇报道有记者署名,是同城晚报的钱记者。郁曼成便道:“先等一等吧,我在媒体界有些朋友,这个记者我不认识,不过我能让人先打听起来。到时候我问问他这件事的具体细节。你先等一等。”
罗美娟道:“除了等,还有什么事情能做。我现在是一刻也等不下去,一闭上眼就看到我女儿,想到警察在抓她。”
“那去这个人家里碰碰运气吧。”郁曼成从几张身份证里挑出一张,“这个人叫何守年,六个人里只有他的地址是本地的。 这地方开车过去也不太远,我们去看看他还活着吗?”
郁曼成去房间换正装,夏逸就在旁边,她没追问什么,也不要他的解释,只是道:“车开慢点,当心你的身体,晚饭我还是等你回来吃。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你还是多相信郁川吧,他到底是你弟弟。”
郁曼成点头,道:“我尽量。”
昨天他还打定主意再也不管郁川闯的祸,如今却又不得不再为他奔波,这倒不是因为血浓于水,兄弟情深,而是新的线索又一次指向郁川。吕雯莲身亡的地方叫四明山。郁曼成没有去过,但这个名字很熟悉,因为当年郁川离家出走,就是要去四明山。这个故事他至少听了两次,一次是郁川喝多了自己说的,一次是他母亲转述的。
那时候郁川道:“那个山看起来不高,但登上去了很吓人,栏杆非常低,只要稍微一低头,人就容易掉下去。掉下去肯定就死了,这么吓人的死法,可是感觉上又轻飘飘的。”
如果郁川真的杀人呢?郁曼成隐忍着叹气。郁川确实不是会谋财害命的脾气,可如果是为了宁文远,他会为爱杀人吗?一时冲动也难说。郁川要是真的犯了弥天大错,那他作为哥哥又该如何自处呢?
该怎么和投资人交代?会不会影响公司上市?算不算辜负了母亲的嘱托?还是说,也算是潜意识里给自己报了仇,证明给郁川真的是烂泥扶不上墙,一切对他的善意都是看走了眼?
在车上罗美娟见郁曼成始终眉头紧锁,不知道他的心境,只当他是身体不适,便关切道:“你身体还好吗?心口还疼吗?”
郁曼成道:“谢谢,人没死,就还好。”
“你不要总是这样啊。”
“什么?”
“看得出来你明明很希望别人关心你,可是真的有谁关心你,你又一直想把人推开,总是说没事啊没事。这样不太好吧。”
“谢谢你关心了,阿姨,不过我保持距离真的是为你好。怎么说呢?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如果你女儿和我弟弟真的是一对亡命鸳鸯,做了些错事,那以后量刑总会有一个从犯一个主谋。我们都不想自己的家人是主谋,势必要把责任往另一个人身上推。这还是最好的结局,他们还活着。更坏的情况我就不说了,希望不会发生。”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们早晚是要撕破脸了,所以现在也不必特别交心。你对我的好我记得了,反正我也就有些臭钱,以后经济上的援助我责无旁贷。但我们太熟了不一定是好事。”他停下车,绕到另一边帮罗美娟开车门,“我们到了,一会儿下车后就说是居委会人口调查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他从后座拿出一本空白册子和两支笔,也算是有模有样。
何守年,男,如果活到现在就已经六十一岁了。家住在郊区的一处工人新村里,小区是上个世纪的建筑风格,保安昏昏欲睡,楼道里没有监控。整个地方都透着一股日暮西沉的衰败,显然他的经济条件很不好。
郁曼成把门敲开,道:“请问何守年是住在这里吗?我们是居委会的,有些信息要让他登记。”
开门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四肢细,但肚子很胖,看起来有四五天没洗脸。他打量个哈欠道:“他不在。”
“那请问他在哪里?能给个联系方式吗?现在在进行人口登记,要记录六十岁以上老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