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侦破常有灵光一闪甚至是神机妙算,但更多的时候就是这样琐碎的杂事。调监控,看监控,查电话,找人。走完第十一户后,曹巡有些累了,打着哈欠说不着边际的话,道:“岳队,你说在背上纹警察能按藐视公务罪抓吗?”
岳进道:“不能,就是纹在屁股上都不能抓。这不能定罪的,你问他为什么纹在屁股上,他说屁股决定脑袋,我用屁股思考,纹在屁股上说明我心里有你们。那你也没办法。”曹巡笑了一下,他继续道:“说正经的,当警察最要紧的是要会做大放小。有的人看起来很讨厌,但他对社会的危害其实很小,顶多就恶心你一下,你也别和小孩一样计较。可有的人,看起来客客气气,温文尔雅,但才是真的危险分子。抓贼抓赃,擒贼擒王,你要记住这个。”
第十二户是蔡元斌家,他就是留假名中的一个。他今年31岁,五年前从一家运输公司辞职,现在登记的是自由职业。岳进刚走到蔡元斌家就觉得不对劲,楼道口堆着一大袋垃圾,散发着恶臭,苍蝇环绕。再上楼,蔡家的大门上被泼了红漆,看颜色就是这两天的事。
岳进和曹巡对了个眼神,压低声音,道:“估计是讨债公司做的。这家里有人借了找了民间借贷,还不上钱,就被讨债公司上门追债。”
“这种情况不能抓吗?”
“当事人不报警就不能抓。很多人不想报警,警察来了还他们还帮忙搪塞。这种公司比你更懂法,一开始的合同把利息写就写清楚,就算是砍头息,两个月本金翻一倍也不违法。很多人不看具体条款就签字。追债公司的人也有培训,不打人不骂人,就这么恶心人,要不就冲进人家里砸东西,只砸最便宜的,不超过三千块,就算屋主报警也只能拘留十五天。放出来了他们还继续报复你。正常人根本受不了这种事,打官司也能赢,但三年五载的根本耗不起。最后还是出钱买个清静。”
“我们就不能管管吗?”
“管了啊,去年扫黑除恶抓了一大批了,判都判了不少,不知道怎么还有胆子这么肥的。我有预感,这趟没白跑。”岳进敲门,门只开了一条缝,有个老人在门口虚着声说道:“谁啊?”
“警察,开门。我们来问话。”曹巡把证件从缝里拿给他看。
老人不情不愿地开了门,他是蔡元斌的父亲,说儿子不在家,去外地出差了。岳进看出他眼神躲闪,道:“出差?你儿子不是自由职业吗?也要出差?”
蔡父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他现在给朋友的公司做事。可能那公司没给他交社保。“
”那你知道他公司的名字吗?”
“不知道,他什么都没和我说?”
岳进不动声色地打量周遭,房子很小,垃圾桶里的一块抹布是暗红色,好像沾了血。他向曹巡使了个眼神,暗示他起身四处看看,“小曹,去给我倒杯水,别让老人家起身了。”曹巡会意,立刻走开。他则继续问道:“你是不是也不知道你儿子去哪里了?那你总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吧。我看门口摆了双皮鞋,应该是你儿子,他平时和你一起住吧。”
“是一起住,他就是前天走了,说去搭高铁。”
“去车站,那他就是开车去的了?”
“对的。”
“他人走了,那他的车是开回来的?叫了代驾?”
“对,我就看到有人把他的车开回来了。”
岳进哼笑一声,道:“真的吗?我怎么记得前天高速上出了车祸,有一段路封了,根本没办法通车啊,代驾怎么能把车开回来呢?”
蔡父立刻反驳道:“是你记错了,别的不清楚,反正是有人四点多从东城把车开回来,没什么问题。车就停在我家楼下,你可以去看。”
“这样啊?”岳进笑了一下,不紧不慢道:“我怎么记得高铁站在西面,为什么要从东城开车过来?你已经说漏嘴了。”不等蔡父回答,他陡然一转脸色,一拍桌子厉声道:“从我们进来开始,你就没有一句真话。你儿子是不是在外地,我们用他的身份证一查高铁记录就有了。你再不说实话,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儿子失踪了,现在有一具无名尸体,大概是他。”
“啊?”蔡父吓得瘫软在椅子上,道:“不会吧,我昨天和他通过电话。他们不会骗我的,说好等三天。”
“他们是谁?”
蔡父摇了摇头,似乎不敢说。曹巡则从走近岳进,道:“厨房里有个塑料袋,里面似乎有血,血量不算少。”
按规定,岳进现在没办法搜查他家,只能逼着他主动坦白,“老人家,你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应该的东西?现在交代还来得及。”
蔡父沉默片刻,忽然像是下定了决心,冲过去一把拉开冰箱,然后跪倒在地,哀求道:“警察同志,救救我儿子吧。”冰箱里有两根手指,正用保鲜膜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