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美娟今年五十四岁,按规定,她到下半年就能正式申请退休了。她之前是在家小公司里当财务,虽说财务是越来越吃香,老板也有返聘她的暗示。可到底是上了年纪,她在办公桌前坐满两个小时,再起身时,腰就会咯咯作响。
“人还是不能不服老啊。”她站起身,对着台面上的绿植伸了个懒腰。
“退休了享清福也是好事,你女儿孝顺,没什么好担心的。”说话的是个三十岁的财务,家里有个六岁的儿子,正是最难带的时候。平时她总会提早半小时下班接孩子,罗美娟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办公桌逐渐要清空了,她一面教继任者接手工作,一面把桌子上的小件收拾起来打包。过期的旧杂志和文件她偷偷攒了一箱,想着今天带回去,卖给回收站也能赚点小钱。她还没决定退休后要不要再找一份工。继续埋头看数字,她的眼睛是吃不消了,可是她向来心疼女儿,总想在经济上多帮衬她些。
或许可以盘个店面,在小区门口卖杂货?她听几个熟人说开小店也有赚头,累了转手也方便,前期投入最多十五万,三五年能回本。她有些打不定主意,就想着今晚找女儿商量一番。
她给女儿发了消息,道:“文文,你今天下午方便吗?能不能来接一下妈妈?帮我搬点东西回家。”
宁文远是她的独生女,也是她多年来的骄傲。当年离婚,为了争夺宁文远的抚养权,她宁愿不要房子。宁文远也争气,她每次去开家长会都是最扬眉吐气的时刻。区三好得过一次,重点高中保送进名牌大学,大学时当家教赚钱,毕业后又顺利考入银行,宁文远从小到大都没让她操过心。
有时她甚至有些不安,好像养孩子总该吃点亏。宁文远太懂事了,以后叛逆起来容易出大事。
终于,她久等的叛逆还是来了。宁文远在感情上剑走偏锋了。她痴迷而不可理喻地爱上了一个混混。为此,她们母女闹到几乎快决裂的地步。
放在过去,宁文远回复消息不会绝超过半小时。可这次整一个下午,罗美娟都没等来回应,细小的不安像是冷风丝丝缕缕吹着后颈。她转身,把空调温度调高些。
兴许是还在赌气。她宽慰着自己,上次因为宁文远的男友,她们大吵了一架。她就是离婚后吃了太多的苦,以过来人的经验劝女儿要谨慎。可宁文远还是被那个混混郁川迷了心窍,执意不分手,甚至嫌她不够了解自己。兴许是情急之下有几句话说重了,她们从没吵得这么凶,宁文远一气之下就夺门而出,她在外面租房子住,往日每周末会回家吃饭,这次冷战,她已经半个月没回家过。
罗美娟本想主动服软,今天见女儿一面,顺势叫她回家吃饭。可对面拧着气,她也有些别扭,就不冷不热补上一句,道:“我多做了几个菜,今天给你送过去。你不理我,我就当默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