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期言最清楚,管仲所说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吃饱以前,什么仁义礼智都是假的,在孤儿院的时候,他总是活得肮脏而卑劣。
也许是这十年太过美好了,那段黑暗的日子总是被他选择性遗忘,仿佛渐渐地,他真的成为了那个所有人口中的“温期言”。
左渊的出现,那天陈许凛的话,似乎都在一点一点唤起那些他刻意遗忘掉的记忆。
温期言短暂的前半生里,几乎所有过错都发生在那几年,他甚至分不清左渊是哪一个,哪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一块饼干,一瓶牛奶,一次出去的机会,一个在领养者面前出现的机会……
左渊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嗤笑一声,“温期言,看来你真的很在乎温尔这个主人,居然跑到我面前和盘托出了,也是,狗忠心护主嘛。”
温期言并不在意他的嘲讽,“如果我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直接找我,不要牵扯到温尔。”
“是吗,可你温期言又是以什么立场来跟我说这句话呢,你凭什么?”
“以温尔哥哥的名义,以这个世界上最在乎温尔这个人的立场。”
“嗤,作为一个一无所有的病秧子,你在我面前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一无所有,但你不会想知道,一个病秧子能为温尔做到什么地步的。”
左渊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眼神冷漠,语气狠厉,“可惜了,你越在乎温尔,我越会找她,谁让她眼瞎呢?温期言,你抢别人东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他顿了顿,打了个响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啊对了,温尔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吗,她知道自己的好哥哥以前做过什么吗,像她这种出身高贵的大小姐,应该接受不了……”
“闭嘴。”
温期言手紧攥着,那双柔和的眼睛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冷冽,急切的情绪。
温期言知道左渊是冲着自己来的,也知道那些过往不可能瞒一辈子,但他还是想尽可能地阻挡掉这些,他希望自己在温尔面前,真的是那个永远温柔清雅的温期言。
“不过你放心,我暂时没有直接告诉她的想法,就像我过去一年所做的那样。”左渊扯动了一下唇角,嘲讽道,“我更希望你自己露出马脚,被她亲眼所见。”
他站直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撕开包装后,随手扔进了嘴里。
左渊吃糖的时候,喜欢直接嚼碎,似乎他并不在乎糖甜不甜,只是想听糖被咬碎的沙沙声。
他手插着口袋,张扬又恣意地勾起唇,嘴里吐出一句,“温期言,祝你好运。”
左渊离开了,他走在阳光下,每一步都轻松随意,如此耀眼,而温期言站在原地,头顶的阳光都被树叶遮挡得严严实实的,那原本的光线也穿过缝隙,照在了其他地方。
一个世界,仿佛顷刻间分为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