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是那户更年轻灵农家里的老幺,名为余温海。
自灵田扩荒,灵稻品质开始变化,两户灵农都有些害怕,生下他后,刻意隐瞒,没让小家伙登记入册,足足瞒了近六年,竟没被灵田之主的修士发现。
长年生活在灵田里,有稀薄的灵气滋润,凡童也更聪慧,读书认字不在话下,就是未经波折,不大记事。
要不然他也不会懵懵懂懂的忘记爹娘再三郑重的刻意叮嘱,听到大动静就忘事的欢快跑回去想瞧个稀奇,还以为家人邻居背着他弄出了什么新花样。
返回的路上,小童这一路赤着足小心蹦跳着,欢乐的很。
幸好那灰袍修士太过愤怒,胡乱用了魂罚符箓后,一通乱砸乱烧,事后清醒过来,心痛的不想多作逗留,要不然真守在那等足三日夜,他这漏网之鱼肯定也不能逃脱。
六岁的余温海拖着双小短腿,再快能快到哪去。崎岖山道,仅仅两里路,他都需要跑上大半个时辰。
待他辛苦跑到溪滩时,没多少枯草的滩滁上,那蔓延的大火已经自动熄灭,只有两座庭院和十六支人形火矩还在燃烧着。
年纪小的娃娃们都是赤足的,上滩时,烤了大半天的沙石非常的烫,余温海却好像感觉不到似的,拼命跑近向那十六具火矩。
那里面,有疼他爱他的爹娘,哥哥,还有姐姐。
还有从小就认识,跟亲人一般的邻居。
明明正是中午时分,骄阳胜火,地面滚烫,旁边房屋着火仍热,那十六只火矩附近却诡异的没什么温度。
余温海离他们只有丈许,看着那幽幽蓝火,奇怪的觉得有点凉。
看着他们痛苦的模样,摇头催促他离开的无声语言,知道爹娘即将离他而去的悲伤,突然就有冷入骨髓的感觉!
太诡异了!
后面院子红火热,身前亲人蓝火凉。
他完全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凑得太近让他害怕的打着寒颤,小小的身子抖个不停。
再担心爹娘,那无形的魂火让他不敢过于靠近。
爹,娘,哥,姐,邻居,全被定在那火焰中不能动弹,神情扭曲,哀嚎无声,吓得才六岁的他跪倒在地,大热天的跪倒在那,拼命咬着牙齿哆嗦不止。
他无数次伸着一双小胖手,无数次的想往前触摸,可又不敢,也是不能,就只能望着一众亲人受着这惨无人道的刑罚,泪流满面,大声嚎哭。
偶尔无力的拍打着泥沙,眼睁睁的看着爹娘他们被魂火灼烧。
全然不觉他白晰的小拳头击打碎沙过猛,手背血肉模糊,通红的鲜血已经染了一小片沙地。
他就那样跪着盯着爹娘一直哭,也看不懂爹娘拼命挣扎之余,不忘艰难示意他快离开的唇语。
唯一能知道的,就是知道他们在催促他快快逃离这地溪滩。
不知道过去多久,旁边的两户庭院烧完了,他也感觉不到,反正他旁边温度诡异的有点凉,根本不像正常的情况。
他就这样一直哭,哭到嗓子嘶哑不能发声。
惊惧,疲累,干渴,饥饿,重重困扰很快就让他昏迷过去。
这一昏迷,就是两日多,连与爹娘最后的告别都来不及,醒来眼前就只有一大块烧成的“罚”字岩。
“爹,娘……”
卧在泥土上被热醒的余温海痛苦的睁开眼,望着眼前空无一物的岩石,悲伤的大喊,声音沙哑难听。
又累又渴又饿的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疯了似的拼命用徒手抠沙,好像认为他的爹娘就埋在这片岩石的下面。
到底是六岁孩童的手,手掌的皮肤不算太嫩,也不够坚韧,没扒多久,又变得皮破血流。
极度悲愤的余温海,却没有任何感觉,只顾着疯狂扒着泥沙,很快鲜血又重新染红了一大片。
本来他就又累又渴又饿,再失血过多,才在罚字岩下刨出一个浅浅小坑,很快眼前发黑,眼冒金星,再一次昏迷过去。
这次再被烈日烤得快熟了也没能把余温海烤醒,只是在昏迷中不时不舒服的胡乱扭动着。
等他再次醒来已是次日,灼热的阳光刺着他的眼,生生的把极度虚弱的他给折腾醒来。
余温海睁开眼,清醒后,望着眼前那才抠出的小小一个坑,金星乱飘,又想继续,伸手触碰到泥沙,痛得他直吸冷气,本能的缩回手爪。
低头望去,发现自己一双小手已经被磨得血肉模糊,几可见骨!
像是被痛醒,清醒了点,他没再做无用功,抿了抿干裂的唇,愣愣的望着眼前的“罚”字岩发呆。
“爹,娘,哥,姐,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他嘶哑低吼,再看了会这块古怪的岩石,“罚……那该死的无情修士,胡乱杀人,爹娘那么好……这‘罚’,也好,从此,我就改名为‘余罚’,牢记今日的血仇!”
他说得壮烈,却忘了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年龄还小,一般情况下,根本就没办法找有法力的修士报仇。
更别提失去爹娘亲人,眼下他是否能独自逃开这片险地,顺利的活下去。
正所谓:无知,因此无畏。
他扯着嗓子冲罚字岩沙哑的大喊了会,干瘪已久的肚子突然“咕”的叫了声,再一次提醒他该进食弥补体力。
极度悲伤下,被他给无视了。
又了会呆,他双手撑地,艰难的摇晃着站起,抿着干涸的开裂的嘴唇茫然四顾。
以前的屋子已经大火烧成了灰烬,片粮不存。
再看以前的灵田,恰清风吹来,让他闻到一股清甜的芳香。
他不禁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愣了片刻,本能的以接近跑的速度,摇晃着飞快跑向香味的来源处。
原来那一大片灵田,由灵米退化的极品稻子,被修士一通乱烧,有偏湿润背风处没被大威力灵火直接烧到,蔓延过来的普通火焰威力不够,没能直接烧毁这些粮食,反而把这些稻子给烤熟了,烧成了芳香浓郁的爆米花。
到底是退化的灵米,整整数日过去,这香味仍然不减。
饿极的余温海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跪在一片白花花的爆米花面前,顾不上地上尽是肮脏的黑灰,捧起那烤熟的白花花爆米花就往嘴里塞去。
他几日未进水,嘴唇干裂,外面骄阳胜火,没了当初神奇的蓝火降温,人都能直接烤出油来,啜子已经冒烟,哪里能吞下这干燥的爆米花。
尽管它们足够香甜可口!
咳咳咳……
他吞咽的动作过于粗暴,突然被灰呛到嗓子,呛得他咳嗽不止。
可他自小养成的节约粮食的习惯,不想这些极为香甜的粮食喷吐出去浪费掉,慌忙用一双小黑手捂住嘴,死命压住,呛得泪涕横流,差点呛死。
更是这烤熟的极品稻米花香甜可口,让他贪婪的不想放弃掉,以致于没了宣泄口令他咳嗽的时间难以停下。
良久,他才咳嗽停歇。
嘴中塞得半满的那些美味的烛花米花,因为过于缺水,眼下仍是难以下咽。
望米止渴也由于数日的脱水,未能分泌出足够的津液。
又呛又难受,眼角痛苦的有泪水渗出。
等咳嗽停止,他放下双手,那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已是脏得一塌糊涂。
漆黑的灰,土黄的泥,紫褐的血,透明的鼻涕,把那小小的一张脸糊成了丑陋的大花脸。
肚子饿得难受,叫喊烧得更痛苦,直接吞咽不下去,余罚转身去找水喝。
房屋里当初的海水转化灵阵被烧毁,岛上已经没有水源,他只好跑向旁边的滩滁,那边他更熟悉。
这边一样遭到修士的乱烧,田地被毁大半,残留下来的粮食里正好有含水量丰富的寒瓜,此刻正是成熟期。
这边的房屋也被烧毁,工具不知是否还存留,他远远的摸了块石头,走到一颗看着应该成熟的大寒瓜前,拼命砸开,疯狂的狼吞虎咽。
几日未进水米,实在渴得难受,也饿得过狠了。
饱食了半只寒瓜,他足足吃了三、四斤的量,才胡乱抹了脏兮兮的嘴,站起来用脏兮兮的衣袖擦干嘴角和脖颈处渗出的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