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刚进了兴宁宫的宫门,黑云已经滚到头顶,一场豪雨不可避免。
阴风卷起庭院中的尘土和落叶,“呼呼”打着旋儿。豆大的雨点子就噼里啪啦打下来。
回到偏殿,沈窈换了衣服,坐到贵妃榻上,举着竹节杯,慢悠悠品了一口茶。
春浓又给她取了话本子来。
耳边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小喜子又探探头出现。他身后跟着个面容清秀的粉衣宫女,手里捧着大红漆盘。
“贵妃娘娘,这是我家傅昭仪的心意。”
粉衣宫女笑着道,“昭仪赠了陛下一枚比目鱼荷包,陛下赏赐了她南海珍珠一斛,白银一千两,还在朝堂上夸赞傅大人教女有方。”
“我家昭仪感激贵妃娘娘此番的纾困解难,将她得到的赏赐分了一半送过来。”
“这如何使得,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沈窈婉拒。
本来她也不会给狗皇帝再绣物件了,与其搁着,也是浪费。
“昭仪说,若贵妃娘娘不肯收下,那就当做她存放在长信宫的茶钱和膳食钱。”
既然如此,沈窈也就大大方方让春浓收下了傅玉簪的谢礼。
得皇帝心意,这狗男人果然出手大方。
圆润的南海珍珠,颗颗圆润,指甲盖一般大。沈窈数了数,半斛珍珠,足有十五颗。
汪大福从门扉处探出一颗喜滋滋的圆脑袋。
“娘娘,你何时回来了?陛下置了晚膳,让奴才来寻你呢。”
陆陵川这个点派人来寻她,沈窈脚下磨蹭。
今晚若是逃不掉被他祸害,那她得让春浓想办法给她寻避子汤来。
兴宁宫的正殿里,销金小兽炉里焚着香。
紫檀八仙桌上,已经满当当摆好了晚膳,剔透的酒杯里,飘着松醪的香味。
以往陆陵川和沈窈一道,他只饮青梅酿。
等了许久,还不见陆陵川出现。
沈窈百无聊赖,抬眼问门口立着的小太监,“回娘娘,陛下临时有事,得劳动娘娘再等一会儿。”
钟漏滴答,沈窈等得肚皮都扁了。无数次望向殿外,只听到风声,雨声。
清朗了许多日,今日天如漏了一般,屋檐下的龙头,“汩汩”的吐着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隐听到人声从庭院里传来。
沈窈赶紧从椅子上起身,规规矩矩站起来,朝着进门的陆陵川行礼。
陆陵川笑盈盈问道,“窈儿等久了吧?”
沈窈脸上浮着虚虚的笑,心里却“哼”了一声。
此时,她只想赶紧应酬完陆陵川就回到偏殿去睡大觉。
汪大福跑前跑后,取了外袍给陆陵川换上,又有小太监送了清茶进来。
把自己拾掇好,陆陵川净了手,拉着沈窈一道,坐到紫檀桌旁。
沈窈拾起白玉筷子,夹了一块龙趸肉。这是皇帝御膳,她都好久没吃了。
“窈儿,稍等下,朕有一事问你。”
手腕被陆陵川一把扼住了,他眼神灼灼的望向沈窈。
“陛下请说。”
沈窈无奈道,那块油润喷香的龙趸肉,都已经到嘴边了,她却还是没吃上。
“今儿听说傅昭仪给你送了东西?”
陆陵川语带笑意,可落进沈窈耳朵里,却让她浑身发寒。
联想到如今被皇帝安插在凤藻宫里的那个莺歌,原来后宫里的一举一动,都明晃晃逃不过陆陵川眼睛。
久久等不到沈窈的回答,陆陵川苦笑不已。
他眼中难抑痛苦,低落的说,“你果然没有心,以前把朕送人,如今更出息了。”
“你竟然敢卖了朕!”
他声线骤然拔高,握在沈窈手腕处的手指收紧。
陆陵川再也无法维持两人间虚假的温情。
“窈儿,你告诉朕,你为什么要送傅玉簪丝线,让她给朕绣荷包?”
“你不是说了要与朕结同心吗?”
“你不是说,生生世世,与君结鸳鸯吗?”
陆陵川重重抓着沈窈,语气里却带着卑微的祈求。
而沈窈岿然不动,安静如鹌鹑,就乖乖儿的在一旁立规矩。
前世,她心底曾经也因为陆陵川和谁多说了几句话,对谁多笑了一下,而感到难过烦躁。
到今生,前尘作土,她只剩下心底荒芜。
见沈窈依旧不为所动,陆陵川一把拎起她,重重扔到地上,在怒意磅礴中忍不住咆哮。
“沈窈,朕待你不薄。”
“朕知道母后不喜你,所以下旨让你不必去给她请安,又把你安置在朕的宫里。”
陆陵川指着沈窈,一字一句继续数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