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啊......当初他等我都没等那么久......”
但有一点是一样的,
时望轩在不知情的那四年,心中的煎熬漫长也不比萧玉书少到哪儿去,
萧玉书还以为自己能撑很久,
但事实上第一年过去,他就很难受得了了,
这种不知何时才是尽头的孤独,在每个孑然一身的夜里折磨着他难以静下心来,
令烨曾提醒萧玉书要多想开些,给自己找些事情做,分散些心神,不然再这样患得患失、六神无主下去,萧玉书怕是要生了心魔。
但心魔也好啊,
在这种情况下滋生出来蛊惑人心的心魔,也只能是那个剑眉星目、锋利英俊的人的样子了。
萧玉书怅然起身,前迈几步,脚踩在厚实的雪地里,吱呀吱呀的声音在四周一片寂静中格外明显,更是在他耳中无限放大。
这些年里,新天道降下的、属于气运之子真正得天独厚的庇佑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旁人努力许多年,削尖脑袋想往上爬的位置,
萧玉书只不过是圈地为牢,自己把自己困在这一场捏造的回忆中十八年,
昔日的元婴青年变成了继青云之后有一个大乘期修士,
甚至,
今日来萧玉书隐隐约约又感觉到瓶颈松动,怕是离渡劫期不远了。
这可真是好笑,
曾经他想要修为,想要回家,想要离这个波云诡谲的危险世界远远地、避开所有不该有的牵扯,唯独不想要时望轩在得知自己的真面目后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而现在的他,修为已经超过了曾经修真界第一人的挽酝,不想回家了,也不想松开在这个世界所有难舍难分的羁绊,
可这并不是萧玉书想要的,
萧玉书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时望轩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就这一点,他得不到。
为什么命运总是这样戏弄人,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一股脑往人身上凑。
萧玉书在这片亲手种下的竹林里漫无目的的游走着,长身玉立面若脂玉的黑衣公子,手里拎着一个不知该戴给谁看的面具,仿若失魂的行尸走肉,
直到他脚下被一个什么东西轻轻绊了一下,那双空荡荡的眼眸才有了一瞬的神。
萧玉书低头用脚尖扒开了雪,一抹嫩绿在这片雪白中赫然露了头。
那是一颗小小的、新生的竹笋,
若是换作曾经的折云峰,雪中新笋并不稀奇,以前萧玉书还跟时望轩就着谁找到的竹笋多比了不知多少场,
但这个地方是天阴教,是身处魔界最隐蔽的地方,
魔界灵气稀薄,魔气浑浊,在修真界茁壮生长的纯净之物放到此处是活不了的。
所幸萧玉书如今可谓修真界第一人,魔界这一处翠绿全靠他磅礴的修为硬撑着,这才陪着他活过了十几年。
这其中的雪,自然还是挽酝这个师尊亲自过来,帮他捏了一场自欺欺人的梦。
“玉书。”
数年前,这个师尊陪着萧玉书在刚刚建好的小屋台阶上坐了一夜,成年的金龙端端正正的坐在两人身边,表情和人形模样是如出一辙的淡然。
两人一龙望着魔界那轮周围一片漆黑没有一颗星星陪伴的血红的圆月,相顾沉默,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开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为结束。
这些时日里,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不过数日,
有些人就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挽酝亲眼见着一个嘻嘻哈哈满脑子稀奇古怪想法的逗趣人眼里的神被掐死,变成了曾经心有郁结的自己。
“折云峰上最南端的竹林昨日生了朵野花,不过才一朵。”身旁人声音轻轻的,好像是在分享好消息,好像又怕这于对方而言又不是个好消息。
萧玉书浅浅应了声,黯淡的眼眸没有任何反应。
挽酝见状轻叹一声,别回头望着月,轻声道:“为师要随御疏去龙岛,那里有龙族遗迹,不知有没有可使人复生之法,但总要去看看。”
哪怕这种东西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如果令死人复生的方法真的存在,当初青云何须要耗费两世做局。
想起故人,挽酝顿了顿,又道:“玄天宗你若想回,寒允卿一直都在,只是......”
只是曾经热热闹闹整日事端不休的玄天宗,如今也只有寒允卿在了。
丹华大概是唯一一个献舍后还有生机的‘人’,
只是他现在只剩下了个小人参的本体,仅仅巴掌大小,不能人言,没有五官,只有四根伸出来的小须须勉强充作胳膊腿,
他本可以留在丹心峰,日夜汲取着顶峰最浓郁的灵力,不消几百年就可以再次化形,
但丹华不肯,他好似根长在了丹姝身上,牢牢攀着丹姝的左肩,随着对方下山去了。
丹姝没有什么天大的本事,帮不了萧玉书忙,只能是独自一人下山游历,四处行医,替这个人人心中无可替代、堪比神明般的救世主减一份被世间凡俗干扰心神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