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正宗忙把信掏出来递给苏惟智。
苏老头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智哥儿,你怎么会进了杨家?这六年来怎么也不送个消息回去?还有,你……真的改姓杨了?那……那你还回家不?”
好好的长孙变成了别人家的人,素来看不上的小崽子却得了个案首。村民明里暗里地讥讽鄙夷,他的心气如何能平?只恨不得把孙子带回去也立刻考个功名才好!
苏惟智看了信,却没有发现一点痕迹。纸张笔墨是书铺最劣等的那种,字迹也是歪歪扭扭根本看不出笔风,不是识字不多的,就是用左手写的。
只有一点毋庸置疑——写信之人与送他进杨家之人绝对脱不了干系!
从前他最怀疑的就是二房,可杨建棠那癖好连府中大多人都不知晓,二房想必还没那个能耐打听到如此机密之事。
思及二房,苏惟智便又想到了前几日的事。这几年,年年县试放榜之时,他都会到榜前看一看,摸着榜单上头的一个个座号与名字——原本,他也可以是其中之一的啊!
今年他也照常去了,却听说此次案首年方十二,几个书生还说起那人姓苏。苏惟智便偷摸跟上去瞧了瞧,那五官模样,不是他那好堂弟还能是谁?
二房从来只是他家的佣人,他怎能容忍苏惟生出头?回到镇上思量许久,便借杨老爷之名写了封信送到县衙,谁知那县令不肯给他这个面子。
都怪送他进杨家之人!若不是那人,他怎会一辈子藏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眼睁睁看原本处处不如自己的人得意风光?
那么,到底是谁呢?如此龌龊阴毒,不把人找出来千刀万剐,如何能泄他心头之恨!
听得苏老头的话,他将此生最难忘那一日的事大致说了些,当然,隐瞒了成为娈童废人这一点。
只说杨员外发现自己是男儿身,又得知了自己的来历,便将自己留在身边教导,日后的前程也有了别的安排,
“老爷那边离不得,暂时是回不去的,日后再说吧。对了,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钱氏一听,当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儿子,娘可糟了大罪了!你爹他领了个狐狸精回家……”
将小莲的事与自己如今的境况一说,愈发悲从中来,出门时那贱人特意送来的胭脂水粉糊了一脸。
连苏惟智这个亲儿子都有些看不过眼,咳嗽一声将头偏向了另一侧,但随之而来的寒意却让他心中冷笑——果然!父亲与祖父早便放弃了他!
但他在杨家倚仗的不过是杨老爷的宠爱,实在孤掌难鸣,家人虽愚笨,却也不是毫无用处。
只是那个小莲与新“弟弟”,却要先处理了——凭什么他只能屈辱地委身于一个荒淫无耻的老头子,那小奶娃却能在家里受尽宠爱,连前途都有了族中作保?
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只要自己永远都是父亲的独子,何愁家人不能为他所用?
苏惟智回去拿了两封银子和一些金银首饰交给钱氏,表明了自己对亲娘的看重,便打发他们先回去,还承诺在先,
“弟弟承欢膝下,代我孝顺祖父与父亲,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日后必不会亏待了他。”
钱氏虽有些不满,但如今儿子是她唯一的靠山,也只能暂且答应与小莲和睦相处。
苏惟智虽不能回家,但有了这个保证,苏老头父子也还算满意。
苏惟智心道,是啊!失踪六年的人,哪有近在眼前会笑会闹的儿子讨人喜欢呢?面上却是笑意盈盈,关怀备至。
因此,这一次时隔六年的亲人重逢也算是皆大欢喜。
至少,从明面上看是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