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四月的阳光温和地洒进窗扉,为桌前正在伏案疾书的俊秀少年蒙上了一层柔光。
一身穿月白书生长衫、头戴纶巾的书生笑着走过来把书抽走,“惟生叔,不必着急,父亲说了这本书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看。”
另一身着布衣长衫、身材高大壮实的圆脸少年笑嘻嘻地道,“谁让惟生唯一的短板就是诗词呢!”
旁边一个脖子上挂着足金长命锁、面色有些苍白的细长眼少年闻言也暂时放开手中的书本,轻笑了一声。
苏惟生摸了摸鼻子,“你们尽管取笑吧,待把这本《古诗合解》弄明白,说不定就能有点长进呢!”
他也没想到,自己完全被前世那些穷举子的境遇还有宋夫子对他的期许给骗了!
考科举可没他想的那么简单,单单一个秀才,就要经历县试、府试和院试这三道大关,考的也绝不止四书五经,还有算学、诗赋、杂文和律法,还有策论!
前头两样倒好说,当年在前朝的内书堂学过,连《九章算术》,后来伺候为充盈国库耗尽心血的庆隆帝时,也钻研过一段时日。
可后几样,着实让他费了不少精力,好在他本就不是愚笨之人,又肯花心思,花了近两年时间,也吃透了大半,余下只需巩固就行。
诗赋在科考中占的比重虽不大,却也不乏有那等偏爱诗词的考官,奈何他在诗词上总缺根筋,连苏正文也很是头痛。只能费尽心思往各处找了不少《诗解》、《诗注》给他研读。
其实苏惟生觉着吧,阉人不擅诗赋这事儿真不奇怪。
试想,他们伺候的不是帝王后妃就是皇子公主。就这些人只要说一句想谈诗论词,上至朝中大儒,下至俊秀才子、美貌才女,谁不得排队候着,轮得到他们一群太监么?就是首领太监,那也只是下人罢了。所以么,咳咳……谁也不会往这处使劲。
从前苏惟生也是将大部分时间花在四书五经的注解释义上,可几日前苏正文突然允许甲班的学生明年下场,这才着急忙慌地抱一抱佛脚。
苏正文的私塾分甲乙两班,乙班是刚学完四书五经的学子。甲班则是近两年最有望中童生甚至秀才的学生,今年只剩下他们四人,苏惟生是前年才升进来的。
月白长衫那个是苏正文的孙子苏茂谦。
圆脸少年说来也不是外人,正是苏惟生那嫁到县城的小姑姑——苏慧的长子曹承沛,今年十五。不过是在他正式入学之后,两家才重新走动起来的。
面容苍白的是平宁县首富何家的独子何轩,自娘胎落下来便有不足之症,金尊玉贵地养到十四岁,也还瘦得跟个竹竿似的。春日里穿着夹衫一遇风还会发抖,就差围个狐裘了。
只他身为家中独子,自小便立志要改换门庭,平日里嗜书如命,只有实在被曹承沛聒噪得受不住的时候,才会停下来跟他们说两句话。寻常除了吃饭,更是动都不肯动一下的。
苏惟生无奈地摇头,将笔墨书本装进书箱,便挥别何轩,跟着苏茂谦与曹承沛往穿柳巷走去。
“惟生,你家厨娘那一手酸汁鱼片真是绝了,今日我可得好好吃一顿!”曹承沛垂涎欲滴的表情实在是不忍直视。
今日四月十九,是苏正德三十五岁生辰,三家这几年走得近,便纷纷过来替他庆祝一二。
“姑祖母前阵子还特地跟张妈学了一手,成日吃着也没见你厌烦,真是……!”苏茂谦辈分最低,这些年他也早习惯了,所以即便苏慧年不过三十三,也叫得毫无违和感。
曹承沛书读得一般,在饭量上却是无人能及,一顿要吃三大碗饭,苏惟生与苏茂谦都不得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