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二老爷不可置信地道,“无田无产,如何过活都成问题,你还有心思提这个!”
“那又与我何干?”苏老头怒目圆睁,显出几分狰狞之色,“既然翅膀硬了……每年三两银子,今年的现在就给!”
众人顿时哗然,在座除了苏老爷与苏五老爷,其余都是普通庄户人家。年景好的时候,加上家中小辈做学徒、打零工的收入,每年也不过攒上七八两,苏老头一开口就是三两,完全是不给人活路啊!
这下就是有先前觉得苏正德言辞太过激烈的,也纷纷摇头叹息。
苏正德整个身子都佝偻了下去,怆然喊道,“爹!”
苏惟生也再顾不得许多,虽然他向来不把银钱看在眼里,可也不是半点俗物都不通的。
虽不知如今是何年月,可对于普通农家来讲,尤其是目前净身出户的苏家二房,每年三两银子的孝敬无异于雪上加霜。
即便他自信将来能挣一百个、一千个三两,可凭什么要便宜苏家那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只要一想到苏家大房拿着自家辛辛苦苦挣的银子大鱼大肉买纸买笔,苏惟生就觉得比杀了他还难受。
当然,他还记得自己“有伤在身”,便爬起来半靠在苏正德身上,
“祖父可别忘了……咳……大伯父纵子行凶,我的好堂兄蓄意谋杀,若是告上官府,即使不获死罪,今后的功名之路……怕也不太好走。”
他不知如今是何朝代,更不知当朝律法,但若是背上谋害同族亲眷的名声,纵是平民都不会好过,更遑论想走仕途的人了。
此前这事只在清水村中传开,有族长与村长规肃,风声还不曾传到外头去。想必是族长念及苏惟智年龄尚幼,又的确有几分才学,不忍毁了这颗好苗子。
若他们真告上衙门,少不得要得罪族长,就是在族人与村民眼里,此举也太过苛责,有悖人伦。自家根基尚浅,不能不畏惧人言,所以才没敢怂恿苏正德夫妻这么干。可现在……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侧目,苏老头更是目眦欲裂,“你敢!”
苏惟生摩挲着脖子上的青痕,青白的脸上透着几分戾气,“我有什么不敢?反正也没了活路,不如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
苏老头到底心中有顾及——这小崽子大难不死之后就性情大变,他也有些捉摸不透,说不定还真能干得出来。一时竟不知如何张口,只强忍着怒火,憋得脖子都粗了一大圈。
谁也不想村中的事闹上公堂,虽说以苏正德素日的脾性不至于此,但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谁敢拿全村的颜面与阖族的名声冒险?
大伙便两边劝和,最终苏老头也借驴下坡。议定分家不断亲,每年孝敬二老一百文钱,从明年开始给。节礼等全凭苏正德自个儿心意,允许二房带走衣物被褥,至于田地粮食,苏老头是寸步不让。
众人也无法,好在苏正德父子对此并无异议,便写了文书,在全村的见证下正式分了家。
苏惟生也没办法,不论何时何地,不赡养老人都会叫人非议。
苏老头做得越绝,二房就越要面面俱到,不落人口实。而经过前头的事,二房做到这个地步已是仁至义尽,任谁也说不出个不是来。
明明被净身出户,苏正德的神情却前所未有的轻松。纵然下一顿的饭食还没个着落,眸中也带着几分对未来的希冀与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