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天一落座,便把写有陈烙那句话的纸条推到他眼前。
再见到这句话,林政华依旧面色不佳。“你什么意思?你就想问这件事,还是说你也想要这句话来折辱我?”
“听说你是因为这句话,对陈家起了杀心。”孙昕难以理解,申辩道:“这整句看下来,哪有辱没你的地方,反而是金句良言,你应该谨记才对!”
“良言?”林政华讥笑:“分明是那陈家借这句话来讽刺我行事不端,德不配位。他们也不想想是谁带着一众人富裕起来,竟在背后这般妄言我。”
“难道他们说的不对吗?你用手中权力做了多少坏事。”孙昕光想想,都气愤难消。
梁天不太相信这个说辞,“你真因为这句话才对陈家起的杀心吗?”因为在陈默与他的交谈中,他反应更大的是在后面提到林家时。
似乎还有一层原因是由林家导致。据梁天推测,可能是林家某人跟他说过类似的话,并深深刺中他的心。这才导致林政华再次听到“倒行逆施……”时,愤怒异常。
为发泄心头怒火,他不惜残害上百人也要除掉陈家,树立威严。
“有何不可?”林政华狞笑着:“如此忘恩负义的人,我因为这个理由除掉他还不够吗?”
“不,你不仅仅是为了这个理由,你的行为和林家先辈准则背道而驰,我不信林家先辈没指责过你。”梁天揭穿真相,“他们说得的话肯定与陈烙的话不谋而合,你由此介怀在心,才会生出恨意。你实则恨得是林家批判你的人。”
随着他的话,林政华整张脸扭曲起来。
“我说了,你不要在我面前提林家。”他一拍桌子,满身抗拒。“你要再说林家,我拒绝和你交谈。”
不知这林家怎么了他,林政华反感剧烈,这恰巧证明梁天猜测准确。不过这不是重要问题,怕逼急了他适得其反,梁天只能放下不提。
“好,你不想说,那我们来聊聊别的。”他把问题又拉回爆炸上,但谈起爆炸缘故又离不开陈家。“你是什么时候与陈家合作,你们又是什么时候产生嫌隙?”梁天问。
“你不是查清来龙去脉了吗?何必再这件事上反复询问,老调常谈。”林政华不想费口舌。
梁天可不吃他这套,非要他亲口供述。“我查没查清是我的事 ,不妨碍你交代详细过程。”
看梁天架势是非要他讲述不可,林政华磨了磨后槽牙,这才带着不悦开口。“我跟陈家的合作在很久之前,具体多久我也忘了,只记得L城当时是个小渔村,穷困潦倒,没被划进经济开放区。”
“那就是近四十年前?”梁天帮他确定了大概时间,他低头在笔录上记下这则信息。
沿海经济开放政策执行有三四十年,他与陈家的合作只会更早,最低也在四十年前。
“差不多吧,陈家祖辈早先海边干摆渡养家,全家都透着股穷酸味。”林政华很不屑提起这段经历,脸上的嫌弃止不住,“要不是王雄富常用他的船来运输物品,有几分交情,这类人我是见都不会见。”
“你的意思是陈家主事人主动去找你?”梁天听出他话中含带的意思。
“我们身份不同,当然是他来找我。”林政华理所当然,倨傲地扬起下巴。“他跪在地上求我给他一份差,一份能赚钱的差事,我看在王雄富的面上给他指了条明路。要不是我提携他,陈家至今还是船夫,我给了他荣华富贵,他用完我却想一脚踢开,杀驴卸磨,这样的人难道不该除?"
“别废话!我想听的是过程,所以你们之间的合作是由他主动示好展开?”梁天打断他的抱怨,“无论他做什么,都不是你滥用职权来发泄的理由,你还能说得冠冕堂皇?”
他这话批的毫不留情,林政华脸色逐渐泛青。
大抵是遭小辈训斥,被驳了面子,他很是不悦。“你装什么正义清高,遭到背叛的人不是你,否则你也会有同样选择。”
“你很善于以己度人。”梁天越发觉得他可笑。
背叛而已,谁没遭遇过,说到底爆炸发生是他们利益集团内部矛盾导致,却让上百名无辜民众受罪遭殃。
这林政华不顾他人性命,反倒觉得自己委屈,真是冷血又极其利己。
“这是人的本性,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你懂什么,你只会对着那些教条的文案,照本宣科地审案,很多事哪是一纸状书能判定的了?”林政华大概是很喜欢教育人,又开始宣扬他那套理论。
孙昕没梁天的定力,越发听不下去,她直接打断。“你怎么那么爱说这套歪理,那是你的想法,不代表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你以为你们有多正派吗?否则还会倒逼着我坐下与你们交谈?”他不屑一顾,上下打量着孙昕,“穷酸丫头,眼界也就丁点大。”他再一次出言蔑视。
梁天不喜欢他这话,更反感他的态度,出言维护道:“你说话客气点,你没资格侮辱她。人只有跟人才会讲规则,你算得上吗?”
他言下之意是林政华连人都算不上,丧尽天良,哪还有脸去嘲讽孙昕。
有他助阵,孙昕立刻在旁附和,“说得对!至少我们有良知,不干草菅人命的事,你手上的血才是多得数不尽。”
林政华的脸彻底青紫,但他怒极反笑,略带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室内。
“哈哈哈哈哈,你们真是可笑的幼稚孩童!规矩从来都是强者制定。草菅人命?头一次有人这样对我说,我看是你们太肤浅。那陈家拿了钱财,便想洗手抽身,还在暗中收集证据,我若不除掉陈家死得人便是我,我也算自保,这能怪我?”
“你怨恨陈家,可以单对陈家人下手,但你却为了所谓的威慑引爆整个码头。算哪门子的自保。”这是梁天最气愤的一点。
可林政华的讥笑声更加猛烈。“那是最快,最安全,最有效益的办法,我为什么不用?”他理直气壮,直叫人感到刺骨冰凉。
仿佛为达到目的他牺牲再多人,都是理所应当。
“你是完全不在乎码头上枉死的人啊。”孙昕觉得脚底生出一股寒意,直逼心脏。
她生活在正常世界,没近距离接触过这种无情无义的狠人,林政华轻飘飘的语调更让她心神大撼。
梁天的呼吸加重了几分,他也在压制愤怒。“为达目的,就能如此不择手段吗?”
“有何不可?一将功成万骨枯,必要时期的牺牲是可以理解的。就像是对外征战,自古上战场哪有不牺牲,为了大局,为了全民利益,这些细小的牺牲非常值得。你们懂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