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茜一开始就想好的说法，装委屈来说服高筱安。

但还没等她说完，林茜就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高筱安一边摸着她的头，一边安抚道:“茜茜受苦了。”

林茜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这个怀抱好像和林奶奶一样温暖。

慢慢地把一切都说清楚后，林茜最后总结道:“现在连学校的老师都开始自身难保，不敢管事。而且我回来的时候听说，明年开始就要大规模强制下乡了。”

抬头对上高筱安温柔的眼神，林茜继续解释道:“我想与其被随意安排到乡下，还不如我们先主动申请下乡，和爷爷奶奶待在同一个地方，好有个照应。”

说完后，林茜又端起茶喝了一口，忐忑不安地等着高筱安做决定。

如果她不认同自己的安排，又或者另有想法，那下一步真的很难走。

这已经是林茜能想到的能顾好全家的最优选择了。

高筱安提起茶壶给林茜续上一杯茶，声音温柔中夹杂着喜悦:“茜茜，你长大了。以前家里的大小事都是你爸爸处理的，现在他外出不在家，你站了出来，妈妈真的很幸运有你在身边。”

说着说着，高筱安的眼圈就开始泛红，眼泪毫无征兆的滴了下来：“你爷爷奶奶被带走后，我只能干着急，什么都做不了。他们让我和黑五类撇清关系，不然就是落后分子。”

这下轮到林茜手足无措，赶忙站起来拿出手帕，轻轻地擦着她的眼泪。

这段时间是时代的伤痛，历史的伤痕，当年大学给她上课的老教授讲起这段往事，一度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高筱安已经很坚强了，历史上的这个时候，张琴秋，严凤英，言慧珠，顾圣婴……

还有后世出现在语文课本里的文学家们都在遭遇着……

林茜心底叹息，这眼泪烫手，但是她能懂。

高筱安哽咽道：“一家人在一起的话，那是再好不过。我也担心你爷爷奶奶的身体，马上十一月份了，他们走的时候厚衣服都没拿，我寄的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收到。”

看来是同意了，林茜心头一喜，语气轻快地说道：“那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找邓主任家里打听情况。如果顺利的话，我们最好早点下乡。如果街道不办，妈妈就出面找爸爸单位的领导，看能不能解决这事。”

“好”。高筱安满口答应，“要不要妈妈和你一起去？”

“不需要”。林茜摇了摇头，说道：“妈妈你在家照顾毛毛，另外整理一下家里哪些东西要带走，这下乡估计好几年都回不来，带不走的大件物品最好卖了，换成各种票据方便携带。”

林茜一边说，一边拿着家里的油纸包起三个带回来的肉包子。街道办的副主任邓主任是个为人正派的老革命，现在下班估计正在家里。

高筱安看着风风火火出门的林茜，心底有些诧异又有些骄傲，这孩子做事越来越像他爸爸了。

又想起茜茜刚才说的在学校被欺负的事情，高筱安心里自责不已，如果中秦在就好了，这些事情他总是可以完美的解决。

邓主任的家离得不远，穿过两条胡同就到，她家里人多，所以大门经常是开着的。

看见林茜过来，正在晾衣服的邓主任热情的招呼：“茜茜回来了，正好你嫂子在做饭，中午就在这吃！”

“我吃过啦，邓主任！”林茜边说边招呼邓主任的三个小孙子过来自己身边，打开油纸，三个人一人分出去一个肉包，小孩子们接过后齐齐看向邓主任。

“唉，你留着自己吃嘛！”邓主任擦了擦手，走过来看着眼里满是渴望的小孙子们，说道：“还不谢谢姐姐！”

在听过几声甜甜的谢谢后，邓主任带着她进了屋里。

坐下来听林茜说清楚来意后，邓主任有些惊讶，说道：“下乡支援农村政策其实五十年代就有了，但是城里人哪个愿意去啊！”

林茜心想，现在是不愿意去，等到明年就是一定要去了，“那邓主任，我妈是大学生，我是高中生，我们可以符合下乡政策吗？”

“当然，别说乡下，就是县城也不见得有几个大学生呢。如果你和你妈决定下乡当知青，我可以帮你们办理。但是你要和你妈说清楚，办理了以后，你们三个人的粮食关系都转到农村了，也就是说你们以后想回城里来，就很难了。”

“唉，你还是个娃娃，下午让你妈过来街道办二楼找我，如果确定要去，把你家户口本也带上，我顺便帮你们入档案。”

得到确切的答复后，林茜表示自己吃过了，就不留下来吃午饭了。

第一步算是稳了，林茜脚步轻快了一些，在过岔路口的时候看到理发店，摸了摸自己的两条粗辫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推门进去。

半个小时后，林茜的发型变成了齐肩学生头。剪头发不仅没给钱，两条辫子还卖了一块五。

到家后高筱安看着她的新发型愣了一瞬，轻声问道：“怎么剪头发了？”

“冬天来了，短发洗头方便。”林茜接过高筱安递过来的白色搪瓷缸子，上面极其有时代风格地印着‘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

林茜咕咚咕咚的把里面的红糖水喝完，然后坐下来说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行，下午我去找邓主任办手续，你在家休息一下，晚上做饭也靠你了。”高筱安心想茜茜把留了很久的头发都剪了，自己这个做妈的亏欠她太多了。

“姐姐，你在干嘛啊？妈妈呢？”毛毛睡得脸上还有红印子，在客厅看到林茜后，又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

这孩子以前不这么粘人啊，林茜寻思是不是之前那些红袖章闹上门来的时候吓到小孩子了。

林茜停下手中的事情，把毛毛抱起来坐在椅子上，然后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糖喂他吃。

“妈妈出去办事情了，我们过几天要坐火车去找爷爷奶奶了，姐姐现在在打包东西。”林茜解释道，“毛毛你也要把自己的东西带好喔。”

“去找爷爷奶奶，太好了！”毛毛笑了起来，“我可想他们了，我要收拾东西去找爷爷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