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嫆嫆没敢再加班,她的教案依旧还是那八个字,耽误了一上午的时间,下午一堆事儿等着她去处理,压根儿就没时间写。她将教案塞进包里,顺手将前一晚扔到一旁的鸭脖也塞了进去。
赵小迪妈妈开的陶艺店离从嫆嫆家小区不远,隔了两条马路,正好在一条地铁线上,是这一片唯一高档小区外的门头,好多附近的家长将孩子送来陶冶一下艺术情操。从嫆嫆到的时候店里的人刚走了一波下一波还没续上,还算清净。店铺得有一百来平,四面墙上全是胡桃木的展示架,架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陶器,碗、瓶、壶都有,模样各异,有精致的,有粗犷的,有素净的,也有花里胡哨的,当然,还有七扭八歪的。从嫆嫆就那样顺着架子几眼扫过去,视线停留在了东南角的长条桌子旁,那里围了三个人,两女一男,男的是个十几岁刚刚抽个的孩子。
从嫆嫆抬脚走了过去,自报家门:“您好,我是秦町的老师,我姓从。”
长条桌后面坐着的女人立刻站了起来,客气又不失热情地请从嫆嫆坐:“您好,我是赵小迪的妈妈,朱云蕾。”
坐在朱云蕾对面的女人也跟着自我介绍:“您好,我是赵小迪的班主任,我姓石。”
三个女人介绍完,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唯一的男孩。男孩丧着脸,声音也是懒洋洋的:“我是赵小迪。”
“大点声!”朱云蕾嗷的一嗓子喊了出来,从嫆嫆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赵小迪身上,冷不丁抖了一下。朱云蕾立刻赔不是,请她坐。
从嫆嫆这才留意起对面的朱云蕾,她的样子有些看不出实际年龄,感觉三十也像,四十也有,化着淡妆,五官算是比较平淡的那种,但笑起来的时候表情会很生动,五官会跟着好看起来。朱云蕾说她已经知道从嫆嫆来的目的,刚刚石老师已经把事情跟她大体说了,她们之前一直不知道。
“不知道?我记得秦町的爸爸找过赵小迪的爸爸,难道没和您说吗?”从嫆嫆非常惊讶,她以为作为妈妈她多多少少也能知道一些。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朱云蕾看向了赵小迪:“是这样吗?”
赵小迪长了一双狭长的眼睛,痞气还没有在他的脸上完全形成,只是稍稍露了些端倪,在三个女人面前他不敢造次,将眉眼压得低低地,试图唤醒她们的一丝母性。“我求爸爸不让他和你说的,我怕你打我。”
“打了秦町几次?”
“很多次,记不清了。”
“秦町转学是不是因为你?”
“是,我警告他,不赶紧从我眼前消失,我就打死他!”
话音刚落,赵小迪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从嫆嫆几乎是弹跳而起,将赵小迪护在了身后,冲朱云蕾嗓门大了起来:“你干什么,不能好好沟通吗?”
朱云蕾和石老师均是一愣,似乎没有想到从嫆嫆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两人对视一眼,尴尬地没了声响。
从嫆嫆这才转身检查赵小迪有没有受伤。上午的时候她也挨了一巴掌,脸到现在还有些隐隐约约得疼,心里也委屈的要命,他还是个孩子,肯定比她的反应更加强烈。
可是,赵小迪似乎已经习惯了,除了觉得有些丢脸和不服,倒也没看出他有多疼来。他也没有去怨恨从嫆嫆的告状,也不拒绝她的触碰,但也不给她任何反应。
场面一度很尴尬,从嫆嫆也知道自己反应有些过了,趁着检查赵小迪的时候调整了一下心态,再转身面对朱云蕾的时候脸上的震惊和生气已经消失了。
“小迪妈妈,我知道,我没资格评论你的教育方式。但作为一个老师,我也想真心劝您一句,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他们的生活习惯、行为方式等等很多就是模仿家长,您当着我们的面打他,那有没有可能,正是因为他学到了您的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他才会去靠打人解决其他问题呢?“
朱云蕾其实是不服的,从嫆嫆看出来了,估计她觉得自己是理亏的一方,又加上许多家长天生对老师会多一份惧怕,性格强悍的家长也不例外,所以没太表现出来。她说:“抱歉啊,从老师是吧,真不好意思,我这人急脾气,动手习惯了。这孩子打小就淘,三天不打上墙揭瓦。”
“我不赞成暴力解决问题,尤其是打孩子。他这么大调皮捣蛋很正常,说明他想象力丰富胆子大,我觉得或许是你太缺乏耐心了,好好引导他,多和他沟通。他现在能打秦町就能打别的看不顺眼的同学,等再大一些了,也很有可能与不喜欢的人动刀动枪,到时候你靠打就没有办法解决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