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令人伤感的事情永远不知道，是最好的过程，知道后，是把最好的过程一步步分化成最艰难的行动，从分离，到瓦解，无言的结局往往是从知道开始。

朱凡不知道怎么把车开回家的，他忘记喝了酒不能开车，这是头一回，他没喊司机过来，也没请酒驾开车，他已忘掉了违章这件事。

因为李萍抵毁湘湘的那三个字，深深刺到了她，他哪里能想象一向在他眼里贤淑的李萍会有如此恶劣的一面。

小浪坐在车上明显感到父亲的变化，忽然，她明白了爷爷的深意，自己的孩子幸福是每个爹娘最愿意看到的，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安和谐的日子，比什么身外之物来得心欢。

爷爷也不例外，可怜天下父母心本是世上最伟大的亲情。他的儿子朱凡已有过一次家庭的重创，若再经历一场裂变，他比朱凡更疼得彻底。

纸终究没有包住火，小浪已把它点燃，此刻，即便她有想灭火的心也没有救火的力，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们远远看见家里的灯是亮的，朱凡知道李萍一定在等他，他心中又掠过了丝丝安慰。这种安慰是暂时的温暖。

小浪回到卧室后，朱凡直接走进画室，画室是他在心情不好时疗伤的最好去处。

李萍知道他不回卧室，知道朱凡必定心情不好，她穿好衣服走下楼来，轻轻打开了画室的门，手里端着杯热茶，走了进去。

朱凡已摊开纸在桌上，李萍走了过去，她知道要做什么，砚台磨墨是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帮忙，她很熟练地磨墨开来，轻重缓急，用力有度地在那块似乎价格不菲的砚台上默不作声双手来回移动，她知道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看到了朱凡脸上的凝重，这是与他在一起成为夫妻这么长时间见到他拉得最长的脸，她预感到有事。

李萍的敏感告诉自己刚刚父女俩在一起如此久的时间，不仅有说不完的话，而且有说到自己的话题。

她回想到曾在海边那一幕，小浪跑回家的背影虽小小的，但她怎么也追不上，本来当时就等待着一场暴风雨的降临，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件事一句话酿成的后果她不知道会是什么，但确实她是一个在生活中很忌讳见到医院任何物品。

护士是白衣天使，这个名字很好听，但是这个职业的辛苦程度不在其中品尝，是体味不到想逃离的渴望。

不能按时吃饭，不能准点回家，晚夜班翻得人想吐，一个人走夜路的害怕从姑娘到女人不断的强大，待可以脱离苦海不再翻夜班已是青春年华待尽，媳妇磨成婆。

在半老徐娘时，成为护士领班或护士长时，才有资格与三班倒说再见，这是每一位护士期盼的时刻。

这是一个光鲜的用青春付出代价的职业，一旦在生活中她再看到医院的任何物品，就反感到想吐，虽然不是每个护士有这种洁癖，但她是如此。

她的这种怪癖已是多年，而她与丈夫离婚时才三十岁，也因自己翻夜班老公出轨所致，让她更加觉得选择护士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在海边，小浪触发了她强烈抵触的神经才出现了那幕让人恶心的场面和过火的话语，等她后悔时已无济于事。

她为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而自责，但没想到暴风雨并没有刮起来，只是从此小浪不再对她有任何的亲热。

爷爷确实是温和地批评她不应该对小浪说出伤湘湘的话语和粗暴扔掉孩子的东西到大海的行为，李萍极其难过地向小浪道歉，爷爷对这一切都知道。

她认为朱凡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但她没听见任何朱凡责备的话语，所以心存感激朱凡对她的好，在这个家承受着任何的委屈都不轻易开口怒怼，因为她不想在婚姻上再失落。

李萍边磨砚边想这件事，以至于手上沾到了满是黑色还全然不知，直到朱凡咳嗽一声她才清醒。

桌上的纸张已写上了两个气势磅礴的两个字：“无奈”，她心头一惊，觉得验应了她的直觉。

朱凡放下笔终于开口，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写这两个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