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这些天来,他吃不好,睡不好,日夜忧心,深怕周进这厮丧心病狂,向长安城中炮火洗地,结果人家根本没有使出全力,只是一帮工匠、学员们在检查武器性能?
李鸿基感觉自己真是太冤枉了,早知道这样,他也不会因此受到惊吓,对身边貌美妇人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吧?
不过,当他听说右丞相宋康年也一口气斩杀了府中三位侍妾,怕也是受到炮火惊吓而萎靡不振时,便又忍不住偷偷地笑了。
李鸿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宋康年,便把他请到长乐宫,询问他关于此战的看法。
“皇上先恕我无罪,我才好讲。”宋康年告罪道。
“咱们俩什么关系,还值得你这般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你直说便是了,我恕你无罪。”李鸿基答应道。
李鸿基心想,不要说你无罪,你就是有罪,我也不会砍你的脑袋,总要留着你一条小命,才好抚慰我的满怀失意之情和不尽人事之苦啊。
宋康年道,“大顺属于流民军出身,擅长游击作战,不擅长阵地战。当初在山海关城下,不敌清军主力,甚至连吴月先名下的山海关守军,都不能彻底击败时,我们便应当想到这一点了。”
“听上去很有道理,你继续说。”李鸿基鼓励道。
“咱们应当扬长避短,不要再固步自封,执着于一城一地之得失,而应当放下坛坛罐罐,轻装疾行,重演当年故事,在运动战中发展壮大。”
“就说现在吧,冀国公周进在长安城下,每天都不定期发射炮弹,弄得城中人心惶惶,毫无招架之力。但如果我们果断撤离长安,周进能把我们怎么办?他的这些笨重火炮,能追得上大顺军骑营?”
“可是,……”李鸿基稍微犹豫了一下。
他现在住在长乐宫中,每天养尊处优,衣食精美,再让他像往常一样,过那种颠沛流离、风餐露宿的生活,一时片刻之间,他还真有些下不定决心。
“我不知道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我前几日,已经把家中那三位侍妾都给杀了,以免他们影响到我拔刀向前、上阵厮杀的速度。常言道,旧人不去,新人不来。走出深宅大院,外面更加精彩。”宋康年在一旁给李鸿基打气道。
对此,李鸿基犹豫了许久,委实下不定决心。
他虽然在平日里,动辄不给窦氏好脸色看,对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但让他将窦氏一刀给杀了,却真心有些舍不得啊。
想着窦氏那一身细皮嫩肉,如同绸缎一样光滑柔软,李鸿基心中怅惘若失,失神了许久。
虽然自己的身体不中用了,但他哪怕只是摸一摸,过一把手瘾,也能从中获得无穷的乐趣呀。
但战场上的形势发展,却不容许李鸿基再狐疑不定了。
冀国公府一系的围魏救赵之策,重创袁绵侯部先头部队,不仅极大地缓解了汉中守将曹化蛟的军事压力,还让前来奔袭的西王张敬轩一部踌躇不前,再也不敢出川作战了。
在这种情况下,潼关总兵田玉峰只能独自率领本部人马,和曹化蛟进行决战。
曹化蛟在汉中扎根多年,又和周进有旧,时不时受到冀国公府一系的接济,部队战斗力本来就还可以,这也是他在先前的小规模军事摩擦中,能和凤翔总兵袁绵侯打得有来有回的一个重要原因。
田玉峰和袁绵侯都是大顺皇帝李鸿基的重要部将,两人水平相当,既然袁绵侯不能击败曹化蛟,他田玉峰就更加没有这个可能了。
事实上,田玉峰率领本部人马,在汉中城下盘桓了半个月时间,和曹化蛟交手了好几次。
无论是蚁附攻城,还是城外野战,田玉峰都讨不到什么便宜。
不仅如此,曹化蛟布置在城墙上的数百名燧发枪手,还让田玉峰的手下损失惨重。
在这种情况下,田玉峰也只好死了这条心,他从汉中撤退至商州,眼见冀国公府一系势大,牢牢控制了“潼关—长安”一线,他害怕惹火烧身,又从商州逃到了郧阳。
汉中之围解决后,曹化蛟投桃报李,立即率领亲兵北上,意欲给冀国公周进助阵。
曹化蛟手头兵力有限,他的这点人马,根本就无关战争大局,但却成了压垮李鸿基作战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顺的援军迟迟不来,冀国公周进的援军反而还提前到了,这场仗接下来该怎么打?
不要说宋康年有心弃城而逃,牛聚明、李鸿敬等大顺政权高层人物,也有意再走当年流民军的行军路线,从长安奔至陕南,再从陕南窜到郧阳,那里山高林密,道路崎岖,就不用担心冀国公府一系主力的炮火优势了。
“不就是一个妇人吗?咱们行军再如何急迫,也不可能一个妇人都带不走。”牛聚明大大咧咧地说道,显得十分热心。
宋康年眼神阴翳,看着左丞相牛聚明在皇上面前一直嘀嘀咕咕,貌似在为李鸿基着想,但他牛聚明心里究竟打了一个什么鬼主意,宋康年能不知道吗?
如果皇上李鸿基带领身边侍妾行军,那左丞相牛聚明也一定会带着房中妇人行军,到时候大顺军的前进速度,又怎么可能快得起来?
但宋康年也不好意思出面反对,他若是反对,不仅得罪了左丞相牛聚明,还得罪了皇上李鸿基,甚至营中诸多将领?
当年李信之所以被礼送出境,派他前往松江府洽谈合作,不就是李信仗义执言,强烈反对大顺高层霸占妇人、抢夺财物吗?
思绪至此,宋康年在心底里长叹了一声,想不到李信当年被众人排挤,反而因祸得福,及早抽身,很早就摇身一变,成为了冀国公府一系要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