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徐家不论老小都是清早就开始忙碌,只有徐雨溪这个新娘子没被派上活。
她不肯待在房间里,再过几个小时,自己就要离开这个生活了快二十年的地方。
到了明天,更是要远离所有熟悉的人和事,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办法平息心里的紧张和慌乱,她干脆化身成了董乔的小跟班,跟在妈妈身后里里外外地走。
大伯娘杨新枝和二伯娘梁红抬着豆腐从外面走进院子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都笑了:“这情形,跟小鸡仔黏着母鸡不放一模一样。”
董乔无奈摇头,“也就是如今结婚不像以前那么麻烦,否则她现在就得老老实实待房里,哪儿还有机会在外头溜达。”
“可不是!我家老三出嫁的时候,天没亮就起来,洗澡梳头化妆,一大堆的事情要做。”
讲到这个,杨新枝最有感悟。她家的3个女儿都是在1966年出嫁,当时流程繁琐的咧。
不管是婆家还是娘家,提前好几天就忙得团团转,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人用。
哪里像这几年,红白事都不准大操大办,甚至还越来越简单。
听说很多新潮的年轻人连酒席都不摆,唱首《东方红》、背几句语录、向主席像三鞠躬,仪式就算办好了。
明明只过去4年,却莫名有种翻过了10年的感觉。
“办席也不轻松。以前不管是女方的嫁女宴,还是男方的娶妻宴,都是流水席,得累上好几天。”
梁红语气里也带着怀念。遇上嫁娶过大生日,整个大队都是热热闹闹的气氛。
河岸一排过去,都是打杂洗菜做前期处理的女人。十几二十年来,你帮我、我帮你,早就熟手又默契。
徐雨溪吐了吐舌头,她觉得简单点挺好。
几个堂姐出嫁的事情她还有印象。小时候只为热闹而高兴,大了被拘在屋里陪新娘子,才发现格外累人。
堂姐们后来也有聊起过结婚时的场景,共同感受就是又乱又累。
“破四旧”以后,那些传统的复杂婚俗已经彻底成为过去。
大队里刚开始还有人家按旧俗操办,到现在已经基本不会有人敢顶风作案。
村宴的菜式基本都是固定的,来来回回总脱不开从鸡鸭鹅猪鱼里做文章。
条件好的,还会依旧例讲究九大簋。不过多数人家都会选择五个菜,不会太寒酸,也不会太招摇。
自家厨艺不好的,还是会请队里善厨的人到家里帮忙做席。
回头给点票,送包好烟加一两斤肉,就是非常好的谢礼了。
至于钱,一般是不会给的,就算主家给了对方也不会收,彼此都怕惹来麻烦。
徐开栋和董乔虽然都不善烹饪,幸运的是自家大哥徐开强就是十里八乡都叫得上号的村厨。
小时候,徐雨溪没少跟在大伯后面等投喂。再大些,本着让辛苦劳作的家人下工就能吃饭的念头,更是经常过去请教厨艺。
别说,对于今天中午家里的宴席,她还是挺期待的。
前几天,大伯来家里和爸爸妈妈定菜式的时候,她也参与了讨论。
白切鸡、糖醋松子鱼、脆皮烧肉焖芋头、冬菇猪肉酿豆腐、虾皮烧冬瓜,全部都是大伯的拿手好菜,可惜她没有机会吃上了。
吞了吞口水,她小碎步挪到箩筐前,准备吃块豆腐止止馋。
“不是,这豆腐会不会准备得太多了?”
她比了比箩筐里摞得高高的、装满了嫩豆腐的木架,语气里不是很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