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儿,祖父打算进宫面圣。”
在云泠惊诧的目光中,他解释道:“陛下是一位明君,也是一位仁帝,我能在太医院当差,当年一是因为宁王举荐,二也是因为陛下赏识我的正骨疗外伤之术。今日就是陛下例行平安脉之日,我想找机会面圣求情。”
“诚然,你大伯父被抓进大理寺固然有自己的错处,但也罪不至流放崖州送死。他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他。虽然往日里荒唐行事也不着调,可该明白的道理他也是懂的该守的规矩他也会会遵守的,并非一无是处无可救药。
他于幼时起就听我念医书,长大后又随我出诊过,售卖劣质药乃是医者大忌,药性缺了三分,或恐灵药变毒药,这些他懂,也绝对不会去做。
所以,此番你大伯父出的事,除了他自己识人不清外,定也是被人利用。”
“祖父,你进宫面圣不难,可你该如何说服陛下?大理寺讲证据,陛下也看到了宗卷上的证据,仅凭您的一面之词与单方面的保证是没有用的。祖父,我们没有证据。”
唐老太爷摇摇头,“陛下并非昏君,金尚书明白的道理,他自然也是明白的。近日来,朝堂上的纷争皆因大皇子落水惨死而起,虽是在东南水师那出的事,两地相隔万里,但朝臣与帝王的博弈却在挥袖间。你大伯父只是博弈之下的牺牲品,是刘家用来平息帝王之怒的祭品之一。”
说到此处,唐老太爷心情悲愤:“我虽恼远志让人钻了空子,却也恨这些世家大族的险恶用心。所以,我一定要入宫面圣,陛下因爱子怒发冲冠,应当也会理解我的心情。”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无奈又苍凉,“我只是一个小小医官,咱家也没有背景后台,我即便是想通过朝堂的手段去斡旋,也有心无力。除了面圣,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云苓想起了倔老头和爸爸。
倔老头比祖父幸运些,有个优秀的儿子。
可倔老头又比祖父不幸些,那么优秀的儿子早早就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的爸爸深得倔老头真传,年纪轻轻就有了一身了不得的医术。
当上副主任医师的那一年,有一位穷困的病人找上他,说自己是家里的劳力,但又没钱看病,希望爸爸可以可怜可怜他,给他把把脉,顺便告诉他去山上挖点什么草药吃了能改善。
没有半点医药基础的人,怎么能够胡乱采药吃呢?
爸爸免费替他把脉写了一张方子,自己掏钱买了七天的药送给那人,并且告诉他若是有效,以后可按照上头的药方去药房抓药,吃个把月就能痊愈。一帖药很便宜,不需要进山挖,并且再三劝阻那人不能乱挖乱吃,药材这种东西是需要特别处理后才能用的。一
那人答应后就离开了。
哪知半年后,那人的家属找来,说那人吃了药吃死了,非说爸爸写的药方害人,要爸爸赔钱。
推推搡搡之间,爸爸不慎从楼梯摔了下去。
云苓见到倔老头抱着自己儿子的尸体,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儿子绝对不会开错药方,我相信他。我以我云家数代人的医术赌咒发誓,我以我毕生的医术做保,我儿子绝对没有开错药方!”
也是云苓第一次见倔老头放下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唯余愤怒咆哮:“你们这些杀人凶手!你们会得报应的!”
更永远也忘不了倔老头声泪俱下地喃喃低语:“你们好好说,何苦逼他啊,为何要动手……他就不该心软,不该发善心......”
他脸上落下的,哪里是一滴滴的泪,那是心头被剜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