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阵!结阵!白梃兵撑不住,大家都得死,跟着那面旗!压上去,压垮那些女真鞑子,给自己杀出条血路。”
溃军之中,已经有些甲士开始指挥周围溃军,他们自觉地聚拢在这面战旗周围,试探着缓缓压迫向前。
身负重伤的老狐狸竟也在马背上挺直了腰,强打精神跟在顾渊的后面,嘴上更是胡乱吆喝着:“你们这群没卵子的都睁开眼睛看好了!这是杭州府顾家三郎!堂堂两浙路转运使,亲自领军冲锋,人家这么大的官,家里有万贯家财!尚且不惜性命!你们这些贼配军还有什么好怕的!顾转运使说了——若是破阵而出,每人赏银百两!”
顾渊只是举着那面旗向前,也不去管那老卒信口胡说——反正仗打到这个地步,若是这些虚假的身份能激起这些败军最后一点军心士气,那么他就算说自己是皇帝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此时此地,他就是一面战旗,就是要领着这些失了勇气的男人们豁出条性命,在这乱世中闯出条路!
当他们这支小小队伍在雪原上聚集了差不多百人左右的时候,终于有女真骑军注意到他们的动作,成群结队向他们当面冲来。
“顾参议,把人聚拢些,我们才不会被冲垮……有长枪的放低长枪!枪尖冲外,枪杆戳在地上……这些女真轻骑匆忙拼凑,还是打着击溃我们赶快回援大队的主意……咱们什么都不要做,等着那些轻骑自己撞上来!”
老狐狸原本跟在他的马后,每说一段话就要喘好久,看到这情势,还是拼了命的拔出刀来,挡在他的身前:“你这面旗只要不倒,这荒野雪原上的兄弟们便都会往这边来,既然定了要拼上性命杀出条血路,那便立住你的战旗,一步也不要退!”
顾渊将旗插在雪地中,原本缓步向前的大队步卒也跟着停了下来,队伍后面还自觉汇聚了几骑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轻骑。
他深深吸了口气,看着不远处那小队正在逼近的女真轻骑,忽然笑了:“老狐狸,为何总觉得我要卖了你们,都已经陷在这不死不休的战场上,你觉着我还能逃到哪里去?”
“顾参议……我只是信不过你。”那老卒没有看他,血红着眼死死盯着冲锋的女真人,“早些时候遇袭,也是你先失心疯似地拔马走掉……带着整个队伍垮了下来;可刚刚也是你,万军皆溃的时候,做了那个逆着溃军冲锋的人。这两个人都长着同样的面孔,做出来的事情却天差地别,你告诉我,我该信哪个?”
“所以你在此处,是要押着我、领着这帮溃兵去救你的兄弟?老狐狸……你这绰号还真是名副其实!”顾渊扶着旗,看了看已经开始全力冲锋的女真骑军,忍不住苦笑一声。
“嘿嘿,我其实叫胡六……大家叫着叫着就把我名字叫成了狐狸……”老卒说着也低低地笑了,他忽然转过头,目光如电:“参议,一步也不要退!我这只老狐狸就挡在你身前,也死在你身前!只求你立住这旗,你不退,军心就还可以挽回,你就还有机会带这些为你冲阵的兄弟寻条活路!”
说话间,女真轻骑已冲到阵前,胡六忽然举刀,大声喝道:“稳住——杀!”
可这些溃军仓促间结成的阵列依然如薄冰一样脆弱了……
面对近在咫尺的女真骑兵舍命突击,他们之中有人闭着眼赌命、有人抛下兵刃转身、也有舍命迎上前去。
二三十骑女真战兵转眼间撞入了这些溃军的阵列,他们胯下坐骑被长枪刺中,摔下马来,扬起一连串的雪尘。
而阵势正中那面被血浸透的旗帜却始终未曾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