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点脑子也是转得快,一听到“薛老爷”三个字,立马就反应过来。
“你说的不会是……”
“正是。”
丁点揉了揉鼻子,对于方才所言,感到失悔。他虽然清楚就是因为这个“薛老爷”,三人才分离十数载,可他也明白,“薛老爷”终归是小幺的父亲,小幺身上流的也终归是薛家的血,高堂故去,为子为嗣,总归是要回来送终的。
“……说吧,要我干嘛?”
丁点看着薛峤的背影,晓得他的心情定不好受,毕竟自己就是做死人买卖的,见到过太多生离死别的场景,心里怎么也是有感触的。
“多谢了,叮当。”
“啧,你果真不会说话是吧,你别忘了,某人可是答应过,要做我丁点一辈子兄弟的,既是兄弟,何必言谢?”
“对对,小道失言了。”
“真啰嗦,究竟何事?”
薛峤转过身,走到丁点跟前,注视着他的眼睛,然后平静地说道:
“小道……不,是我,我要你帮我挑一口棺材,我要亲自送到薛家去!”
薛府内,侄少爷薛蘅已经哭得没劲儿了,他趴在桌上,不住的抽泣。老管家还在一旁劝慰,劝他节哀顺变,劝他以家事为重,可话翻来倒去,倒来翻去的说,人还是不走,就趴那儿,怎么拉也拉不动。老管家没了主意,急得在原地直转悠,这人不出去,外面的事没人管,里面的事又不好办,可如何是好!这老爷子的尸身如今还躺在床上,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放着不管吧。
“姨夫!姨夫!柏青来晚了!”
老管家正发着愁呢,忽地听闻院里传来了哭喊声,探头一看,原来是表少爷。
“表少爷,是您来了,老爷他……他……”
表少爷刚一进屋,老管家就迎了上去,把他领到了桌子边。表少爷心绪正乱,没留意趴在桌子上的薛蘅,只一个箭步,跨过了倒地的屏风和玉瓷碎屑,近到了床前。看着躺在床上早已僵直的躯体,表少爷没抑住情绪,哗啦哗啦就落起泪来,他跪在床前,摘下了军帽,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姨夫,柏青来晚了……没见着您最后一面……是孩儿不孝,孩儿给您磕头了……”
咚咚!又是两个重磕,砸得地板咣咣作响。
“表少爷,您别这样,千万别这样,老爷去了,谁都难过,还请您节哀呐!”
老管家立在表少爷身后,见他如此糟践身体,立马把人拉了起来。等人站起身,他才发现,表少爷的头已经磕出血来了。
“哎哟表少爷,您这头……嗨呀,快快快,快跟老仆到这边来,老仆给您包扎包扎!”
老管家说着,便把人拉到了桌子边坐下,接着又叫小僮赶忙翻找药箱,自己则用贴身手帕给表少爷捂着伤口,这一捂,便把表少爷视线挡住了,硬是没能看到就趴在对座的侄少爷。等到小僮找来药箱,老管家给包了头,止了血,表少爷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寻找的薛蘅就在自己面前!
“恒博?喂,起来,快起来恒博,我有急事跟你说!”
表少爷一见到侄少爷,脑子一下子就热了,他抓着薛蘅的手臂,摇个没停,直到把人给摇得抬起了头。老管家一看,自己怎么都劝不动的侄少爷居然被表少爷摇醒了,心里一喜,想着这下子可算是有救了。
“恒博,你没没事儿吧?那帮下人都说你疯了。”
“柏青?是你,你怎么来了?你这?你这头怎么了?”
侄少爷抬起头,看到是表少爷,心下也是一疑。原来,在侄少爷趴着抽泣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着伯父的音容笑貌,整个意识都沉溺在了其中,因而对于外界的事全然未觉,若不是表少爷使了大力气把他给摇醒,他还清醒不过来呢。
“嗨,别管我头了,你没疯就好,你听我说,我找你好久了。”
“找我?找我做什么?”
“我找你当然是有事儿啊!还是急事儿!”
“急事儿?什么急事儿啊?”
薛蘅刚醒,人是蔫儿的,声儿是软的,头是沉的,脑子也是乱的,与表少爷柏青交谈,他只觉得脑子跟不上嘴,嘴上虽然应付得很顺,可脑子一点感觉都没有,无论是柏青的那种急切,还是其口中所说事情的严重,他都感觉不到,抑或说是感觉不及。就好像柏青跟他说“闻大小姐已于平旦时分纵马逃婚了”时,他这位新郎官都无动于衷,只是简单的回了句“哦,就这事儿啊”。
“哦?就这事儿啊?!恒博你当真疯了吗?你这是什么反应?喂,你说话呀?你倒是说句话呀!”
原以为表少爷能劝住侄少爷,可没料想他也来扎了一刀,而且还是往心窝里扎的,这下子老管家是真的慌了,急忙制止了表少爷。
“表少爷,您别这样,您再刺激侄少爷了,侄少爷都这样了,快快,快把侄少爷扶回房,再唤人去把宁大夫请来,要快点!表少爷啊表少爷,老仆拜托您,拜托您先别跟过来,您就帮忙照看好老爷的尸首就行了,老仆去去……去去就回!”
一番折腾后,老管家可算是把侄少爷给请出了房,他让小僮搀着侄少爷,径直朝着他的厢房行去。一路上,侄少爷都在不住地喃喃,喃喃“娉婷别走”“伯父别走”什么什么的,愁得老管家都不知如何劝慰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