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我一个拖累的,家里人去农场干活也能养活全家。”
一直没说话的安康泰忍不住开了。
他吞咽了下,嗓子发干,“你当年跑出去就是为了给家里省口粮?”
安景之深深地看着安康泰:“大哥,从小你跟二姐就照顾我,二姐为了我把自己饿死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也出事。”
“当年你在地里干活的时候饿晕了,差点就一头栽倒在锄头上。我害怕啊……”
“我害怕你也像二姐一样,永远起不来了。”
安景之编着编着,连自己都要信了。
事实上原主的二姐当年确实是为了给他省粮食,饿死的。
但真实的情况是她一个劲地在他二姐面前喊饿,那时候谁都饿,他知道二姐疼他,故意在二姐面前装了装晕,害得他二姐把所有粮食都省给他,把自己活生生饿死。
至于家里人省粮食给他吃,这确实是有的。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原主就是一个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人,家里人为了让其他亲人多吃一口,都会多喝点水,强说自己不饿。
只有原主一直说自己当年饥荒的时候落下了病根,浑身没力气,干不了活,还能吃。
眼看着家里实在拿不出粮食,他这才想着偷渡到国外。
当时离内地最近的地方就是港岛。
原主跟家里人装柔弱,在外面可没人惯着他。
被船老大给卖到煤窑去挖了几年的煤矿才偷偷逃出去。
之后就过着打打杀杀的混混日子。
一直到安景之穿越过去才把他的身份洗白。
安景之这番声泪俱下的表演倒是让全家人隐隐有些动容。
只是安如玉,却觉得有些不对。
为了给家里人省点吃的,所以故意逃到海外,让全家人去农场劳动改造?
农场不会让他们家人饿死,难道村里人会眼睁睁看着他家里的人饿死?
这有点说不通。
但又一想到这个小叔当年亲眼看着早逝的二姑饿死在自己眼前,再加上小叔那时候才十五六岁,有这样的想法,似乎好像也勉强说得通?
就连张为芬他们都有些动容。
安景之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再加一把力。
他脱掉身上的西装,解开衬衫,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伤口。
这些都是当年黑煤窑干活时留下的伤,以及这么多年在港岛混日子留下的痕迹。
“当年我跟人偷渡到港岛,下了船就被卖到黑煤窑挖煤,一挖就是三年。后来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跑出去,但我又语言不通,根本听不懂那边人说的话。”
指着肩膀上的一道痕迹,“这是在挖煤时没力气摔倒在地上被人打的。”
指着腰上的一道伤痕,“这是逃跑的时候留下的伤痕,当年要不是遇到一个好心人救了我,我可能就死在外头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张为芬他们嘴上说得硬气,实际上听了安景之的这一番解释,心里已经松动。
在看他一身气派的西装身下裹着伤痕累累的躯干,张为芬强忍着不去触碰儿子身上的那些伤。
嘴硬道:“这都是你该得的。”
安景之苦笑,“是,干不了什么活,不能为家里分担还吃了家里那么多粮食,这都是儿子应该受的。”
他能察觉到张为芬声音中的一丝颤抖。
现在让他来点燃最后一把火吧。
他指着胸口的一道伤,这道伤疤比其他的伤疤都显得更小,但是伤口也更狰狞。
“儿子没本事没手艺,也听不懂那边人说的话,从黑煤窑跑出来之后四处打零工人家看我不通语言也经常欺我。”
“后来实在没办法吃不上饭这才跟人家混黑。”
“这身上的伤口都是这些年打打杀杀留下的。”
“这道伤口是当年抢地盘的时候被人一刀刺穿。”
“那刀当时离我心脏就只差两公分了,我当时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我命硬还是没死。”
“老天爷待我不薄,我最终还是扛下来了,这么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回家。”
“但我回不了家了呀爹娘。”
陈幼贞听得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偏过头去,不忍心再看他身上的伤痕。
安大鹏都有些坐不住了,眼睛不停地看向安景之手指向的胸口的那道伤。
张为芬硬不起心肠,眼睛死死地盯着儿子胸口的那道伤。
差一点,就差那么两公分,可能儿子就死在异乡了。
“我不停地托人打听老家的情况,那时候根本就打听不到什么消息。”
“后来得知国家开放外商投资,我把这些年那些不正经的产业全都卖了,用归国投资的港商身份才得以归家。”
“爹娘,大哥大嫂,我想你们了。”
他眼睛布满血丝,声音干涩,配合上半身的伤疤,着实令人动容。
实际上上一世原主这辈子都没想过回家。
得知可以回家探亲后,他也从未想到要回去。
一来他的身份根本不适合回去,二来他也知道自己当初干的是什么缺德事,担心回去被打断腿。
但其实他不能回去,也可以把东西寄回去,弥补家里人为他受的那些罪。
可原主实在是个狼心狗肺的人,早就把家里的亲人忘得一干二净。
“景之啊!我的儿!”张为芬再也撑不住,号啕一声,蹲下身把安景之紧紧地抱在怀中。
她就知道她的儿子不会这么没良心,她从小含在嘴里捧在手心的儿子,怎么会不顾家里人的死活偷渡海外。
噗通一声。
安大鹏急切地想要摸摸儿子身上的伤疤,但他双脚使不上力,直接从凳子上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安康泰连忙去把父亲搀扶起来。
误会消除全家人抱头痛哭都在心疼安景之这些年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