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喝了一开。

“吃菜，吃菜。这个酱焖河鱼，本地二道河里面产的，河水没有污染，清澈见底，最大的特点是味道鲜美。这个蝲蛄豆腐知道吧？”

“知道，学名长白山小龙虾，碾碎了加水，水开了就喝，味道极其鲜美，饭店里吃过。”

“也是，你们企管办大鱼大肉吃多了，什么没见过。”

“吃饭也堵不住你嘴，好像我们天天大吃大喝似的，你们宣传部就不吃了？”

厂报归宣传部管，宣传部是清水衙门，经费有限，很少去饭店会餐。也没有什么业务接待，还真的不大吃大喝。

喝上酒，气氛就轻松了，说话也随便起来。

“你在这里经常喝酒么？”

唐薇问道。

“自己一人基本上不喝，遇上红白喜事，给人干活儿留吃饭的时候，喝上一些。”

“你还参加红白喜事？”

“是啊，赶上了，去随个礼，30块钱。大鱼大肉的吃上一顿，也差不多把钱吃回来，就当我改善伙食了。”

“庸俗，抠门儿，30块钱还要吃回来，好意思么？”

“你不懂，不是钱的事儿，就是捧场。帮人干活儿，其实也干不了多少，就是跟着凑个热闹，然后喝点儿酒。跟他们打成一片，他们才拿你当自己人，有什么真心话也跟你说。你有什么困难，他们也主动帮你。你看看这些山野菜，就是他们送的。我吃的菜，也都是他们给的。虽然不值多少钱，但是方便不是？为了点儿菜，我还能到县城买去？你也走过了，去一趟县城有多麻烦。”

“回去的那两个，除了想进步，在领导跟前儿转悠，也跟放不下架子，不能跟当地人融合有关。总觉得自己是城里人，看不上农民，农民也看不上他们。所以生活也不方便，确实有困难。”

“你就能跟当地人融合进去？”

“谈不上什么融合，我本来就是农村人，他们的生活就是我的生活，无缝连接，哪里还用什么融合。”

“那你连接出了什么成果？”

“没有成果，走个形式而已。”

“走形式？”

“是啊，刚来的时候，把村委会干部和各个居民组长组织起来，照本宣科讲一通完事儿。”

“效果怎么样？”

“没效果，多此一举。上面的人脑子一热，就做个决定。总是觉得下面人笨，什么都不懂。实际上，下面有文件，有各种学习材料，有广播、电视、报纸，什么政策、精神都知道，理解的甚至比那些官僚还透彻。”

“说什么思想保守，要我们促进他们发家致富。谁不想发家致富啊，哪里用得着我们来促进？那些脱离实际，脱离群众的官僚才是蠢货，解放思想，转变观念的，应该是他们。”

“这里确实需要帮助，但需要的是实际帮助，不是空喊口号。最需要的是资金、物资，或者改善交通条件。你也走过了，就庙岭那个样子，走个汽车都费劲。打个手摇电话，半天接不通……。”

“总之一个钱字，但恰恰这一点，连上面也没有钱。”

“那你做点儿力所能及的总行吧。你中文系毕业，到学校教教书也是一种贡献。”

“这你又不懂了。我虽然学历比他们高，但不是师范毕业。人家学历不一定比我高，但是在县里的教师进修学校培训过，论教学我不比他们强。”

“这里的民办教师，长的干了20来年，短的干了五六年，工资都拖了好几年。工资也不高，但是为什么人家还要坚持干下去？除了责任感和使命感之外，还想转正，熬成公办教师，端上铁饭碗。”

“一个萝卜一个坑，我上去了，就得有一个人下来，转正的希望就没了，我能跟人家抢么？损害了人家的切身利益，他们会怎么看我？我还想不想在这里做事啦？”

“我也没看见你做成什么事儿？”

“又小瞧我不是？才来三个月，当然不能做出什么成绩来，总得有个调查研究过程吧。再说了，那是以前，今后可就不一样了。你就等着吧，少则一年，多则两年，我一定在这里干几件大事出来。为改变这里的贫穷落后面貌，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咯咯咯，唐薇一阵娇笑。

“这还没喝多少呢，就胡说八道起来。”

“爱信不信，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