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李小青院长走出急症室,来到走廊,挨着党委书记在长凳上坐下,轻声报告:“江书记,冬婶腰杆应该存在重大问题,骨折风险几率约在七成以上,其他地方,如脑袋、腿、脸,仅外伤而已,并无大碍。”
江宁侧脸瞧着新任院长,平静道:“你准备如何治疗?”
李小青俯下身子,拍了拍病人家属肩膀,随后坐正身子,轻声道:“转去县医院,还是留在乡医院治疗,需赵师傅拿出意见。”
赵宝安一脸惊慌,继而一脸悲戚,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毕竟是乡野百姓,听说转院定会骇然,自然失去主意。
江宁毫不犹豫,大手一挥,断然道:“转院!”
李小青应道:“如此甚好,以不耽误为要。”
院长匆匆而去,抓紧时间组织转院准备。
江宁也不避讳赵宝安在场,随即拨通县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杨婉青的手机,简明扼要说了事情经过,请求老领导协调她舅舅,县人民医院院长罗素清。
待杨婉青答应后,江宁带着赵宝安走进急症室,拖过一张凳子放在病床旁边,坐下后,双手握着冬婶的右手,轻声道:“冬婶,我跟您商量一下,希望您能同意。为了不耽误您腰伤治疗,我们准备连夜转院县人民医院,毕竟乡卫生院医疗水平有限,千万别像我妈一样落下后遗症。”
冬婶一听,脸色突变,抬起没有输液的左手连连摆动,急声道:“不去,不去县医院,应该没啥大问题,就是乡卫生院治疗就好。”
江宁心知她担心医疗费用太高从而拒绝转院,于是宽慰道:“婶,您是工伤,医疗费用虽然不能全部报销,但也能报销百分之八九十,自行承担费用并不多呢。”
冬婶摇摇头,固守己见。
江宁骨子里的霸道本性显露峥嵘,朝着一脸焦急的冬婶温柔作笑,随后走出病房,对着候着的院长说:“安排救护车吧。”
继而,他叮嘱跟随出来的赵宝安:“给你二十分钟,回家收拾冬婶的衣服,你和我随车前往县城。”
李小青插话:“我也一起去么?”
江宁认真想了想,摇头说:“你留在横山吧,明日继续带队下村,开展医疗救援。”
不知何时溜出医院的党政办干事霍不群,此时双手捧着一碗重庆小面走进医院大门,笑着说:“江书记,吃过饭再走,稍后老板还会端来几碗面,保证没吃晚饭之人一人一碗。”
江宁露出欣慰笑容,赞道:“你这个党政办干事称职呢!”
得到领导肯定的霍不群递上手中面碗,笑容腼腆。
江宁也不客气,随即一阵狼吞虎咽。
待赵宝安提着包裹从乡政府返回乡卫生院,江宁强制要求一直说自己不饿的食堂师傅吃面。
赵宝安面带讪笑,接过面碗,只是吃了几筷面条,就准备不吃了。
江宁顿时发飙,面容狰狞地吼道:“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身体垮了,谁照顾冬婶?谁负责食堂?谁保障干部伙食?”
赵宝安只得一脸委屈地再次端起面碗,拿筷子颤颤巍巍夹着面条喂进嘴里,艰难下咽。
江宁貌似不经意地扭头看向门外,悄悄擦去眼角泪珠。
李小青从龙门镇中心卫生院借来的救护车驶入横山卫生院,被强制性抬上车的冬婶不再作无谓抗拒,反倒有了几分安详神色,对着陪伴身边的党委书记轻声道谢。
江宁身子随着救护车驶入雪地公路而颠簸着,朝着冬婶抿嘴微笑,伸手握住她的左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
恰好晚上十二点整,救护车到达县人民医院。
在罗素清院长亲自坐镇组织下,病人直接送往CT室,进行全面检查。
并不需要做什么事情的江宁交待赵宝安几句,随后离开医院,回到正东街商住区的出租屋。
足足半个月没见着儿子,母亲周淑英对于江宁半夜归家大喜过望,笑得合不拢嘴,当听说他因为护送伤员才回到县城,又揪心不已。
江宁脚泡热水,就着陈旧沙发放倒身子,释放着蓄积多日的疲惫,满脸倦容说道:“妈,明日上班前,我带您去县人民医院见见冬婶,住院期间,得劳烦您照顾。”
周淑英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伸手轻抚儿子已经不见疤痕的左脸,眼含担忧地问道:“听小慧说,你曾经也摔下过山崖,脸被划破了,是不是?”
儿子闭着眼睛,“嗯”一声。
周淑英没开腔了,看向儿子的目光尽是担忧。
在母亲注视下,儿子慢慢睡着了。
周淑英叹口气,将儿子双脚从温水盆里抽出来,放在自己脚上,拿毛衣轻轻擦去水渍。
就这样,不忍心惊醒儿子沉睡的母亲,静静地怀抱双脚,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被客厅灯光惊醒的女教师江小慧开门出来,见到眼前一幕,不由惊呼一声:“呀,伯妈,哥哥回来家了啊,他好久回来的?咋不让他进卧室上床睡觉?”
周淑英拿手指压住嘴唇,轻“嘘”一声,悄声笑道:“这家伙,还在洗脚都能睡着,不晓得欠下多少瞌睡了。”
江小慧走过来,轻轻拍打两下江宁脸庞,嚷道:“你还睡得舒服呢,也不怕伯妈着凉?”
江宁醒来,瞧瞧凶神恶煞的堂妹,再瞧瞧抱着他双脚的母亲,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赶紧抽脚起身,打着哈欠,边朝着卧室走去边说:“我睡了,妈,明日早点叫我。”
江小慧不明所以,拿疑惑眼光看向伯妈。
周淑英俯身去端洗脚水,被侄女一把抢下,朝着走向卫生间的少女背影说道:“他连夜送人来县人民医院,说是摔伤的,让我明日清早陪他去医院,以后照顾病人。”
江小慧边走边说:“伯妈,您不能总是这么顺着他,要知道您身体也不好呢,累垮身子咋办?他当儿子的,就这么不心疼妈妈呀?真是气死我了!”
倒去洗脚水,江小慧回到客厅,朝着笑吟吟的伯妈噘起嘴唇,不满道:“既然病人是因为工伤住院,理当横山乡政府出钱雇佣护工,凭啥让党委书记母亲负责照料?”
周淑英嗓音柔和道:“估计你哥有难处吧。”
江小慧扶送伯妈进入卧室,娇嗔道:“您啊,只晓得宠儿子,有时候连半点原则都不要啦!”
周淑英上床躺下,瞧着已经长得如花似玉的侄女,笑着说:“这天,卿董找我聊天,说江宁任主官了,现在还是单身,有些不合适呢。一小学校有没有合适的单身女教师?给你哥介绍一个女朋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