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家里突然添了口人,江心便问江河该怎么和村子里的人说。
江河只说“就说我远方的族亲,或如实说也行”。正说着,见黄岐就来了。
江心冲着外头问:“你现在又过来做什么?”
黄岐笑回:“我过来看看,顺便给你们带些酸瓜,谁知道你们这么早就吃饭了。”
江河也笑道:“正好,晚上可以煮一锅酸鱼汤,快过来陪老头吃一杯。”
黄岐道:“不吃了,我娘还嘱咐我‘快去快回’呢。我把这个放厨房了。”说着,去放好酸瓜上来。
江河、江心仍坐着,江岸却早站了起来。
黄岐瞧了瞧他,说:“小兄弟,好了?气色恢复了,早知道半路就该把你硬拉回来,你可还认得我?”
江岸心想:“这人好生眼熟,不是那梦里要拉我走的人吗?”这样想着,却不说话,只笑了笑。
江心便介绍说:“正好跟你说一声,这是爷爷远方的亲戚,家里落难了,过来投奔爷爷,才弄明白,他叫江岸。江岸,这是村子里的小郎中黄岐,叫人。”
江岸方唤:“黄岐大哥好。”
黄岐道:“好,原来是一家人,等好了,往村子里逛逛去。”江岸点头答应着。
黄岐又道:“爷爷你们吃着,我就回了,要不我娘又唠叨。”
江河道:“不吃杯再走?”
黄岐笑道:“可不敢,下回。”说着便去了。
江岸也归了座,江心笑道:“表现还不错,既然住咱家,你也别穿爷爷衣服了,明天带你去赶早集,置办几身吧。老里老气的,叫村里人看见了要说我小气,连衣服也不给办几身。吃饭吧。”
三人吃了午饭歇下,自不必多言。
且说次日黎明,天还暗着,江心便已醒来,又闹着江岸、江河起床,说:“抓紧的,赶个早集才有意思,看天光上的星星,今日天气挺不错。”
三人洗漱收拾毕,提着渔灯出了篱笆大门便往屋后去,三四十步后,横过大路,又三四十步后,便到了泊船的码桥。
此时已有两三户人家出了船去,渔灯在江面上晃晃荡荡的。
江心指着灯对江岸说:“那就是出船打渔的。你看,这是我们家的船,坐过没有?”
江岸摇摇头回:“应该没有的吧。”
江河已拉出拴绳套,把船拉近桥边,还未等船身靠紧,江心早跃了上去。
举着灯照江岸,江岸也学着她的样子往船上大步子一跃,踩得船荡秋千一般。
江心忙地伸手抓住他,半晌才稳了下去。
江河见状笑道:“掉水里,有的说了。”
江心钻过船屋到船头去,把渔灯挂好,让江岸也跟过来坐好了。
江河方拔出插在河里的船竿,也上了船来,一撑,便调头往镇子方向去。
半道,这江岸突然好奇问:“爷爷是在哪儿捡的你?”
江心一听,倒愣了一下,扭着脸看着他道:“问这干嘛,你跟我可不一样。”
江岸憨笑道:“就问问。”
江河边撑船边笑说:“前面那温泉河与这河的交界处。
“当时我正打渔,突然就下起雨来,隐隐约约听见娃儿的哭声。得亏我赶得急,不然那盆子就被雨打沉到江里了。
“说来也有意思,我刚把她抱进船屋里头,雨就停了。要不是那阵雨,她估计也不会哭,要是不哭,我也就错过了。”
还要说下去时,江心已打断他,说:“爷爷啊,你都给村子里的人说过几千遍了。还这么跟以前一样叽叽呱呱的做什么呢。”
江岸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母?”
江河道:“狠心的是人,与父母无关的。也难保他们没有不得已的苦衷。”
江岸听着这话,不解何意,却也只点着头应了声“额”。
江心道:“额什么额,坐好起来,掉下去了我可不救你。还有,你学不会打渔别怪我不留你。另外,等天回暖,你得走。”
江岸只呵呵笑说:“我一定能学得会,还教我撑船吧,以后我来撑船,爷爷年纪大了。”
江心哼了一声道:“马屁精,还没做事就先会拍马屁。”
江河听了,乐呵呵道:“我看挺好,有眼力,也有孝心。”
晨曦之时,船已拐进内江,远远可闻市井繁闹之声,可见码头之上早有渔家在卖鱼卖虾等等。
船靠了岸,江心这才起身把渔灯灭了,领着江岸上了岸来。
那些渔民瞧见了她,都笑着打趣起来:“小螃蟹,怎么这么多天没见你爷俩打渔?家里的铜钱堆得都发臭了吧!”
江心回:“可不是么,钱挣不完,鱼虾就那么一河,总得叫大家都歇歇,知足了就够了。哪像你,两只眼窝里都能堆几百斤臭铜。劝你甭管堆满了没有,抓紧地歇一歇吧。”
渔民听了哈哈大笑道:“嘴还是这么的毒。”
又一渔民指着她身后的江岸,笑问:“这小伙子是谁啊?瞧着倒精神,就是怎么倒像个小和尚?白白净净的也不像咱打渔的人家。”
另一人紧接着道:“哪像小和尚,怕是还了俗,要给江老头当孙婿也未必。”
说得大伙都笑起来,江岸也讪讪地笑着。
江心一听,红了脖子,侧头冲那边地上“呸”了一大声,道:“大清早的,别歪着你那嘴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把你连筐带鱼一起翻江里去?”
那渔民还笑道:“瞧瞧,几天不见,还这么霸道,是该找个人家管管才好。”
江心一听就冲过去要掀他鱼筐,他忙的挡到前头来赔不是,笑道:“说笑,说笑的嘛,就当真,叔错了。”
江河笑道:“这是我的远方族孙,家里落难了才来投的我。江心,你先带着江岸去镇上看看热闹去,我就不跟着你们了。”
江心道:“先吃早饭去啊。”
江河道:“不吃了,饿了我自己会吃,去吧去吧,我坐着歇歇脚。”说着就坐一渔民的长凳子上。
江心便自带着江岸前往街市上去。
江河见他们拐进了市集那边,便起身拍拍屁股笑道:“还是得偷偷喝两口,不然大清早的没精神。”说的人都笑他吃酒还瞒着孙女。
江河笑应了声“大清早她不让喝啊”,说着,一溜烟也赶了上来,却不是去酒馆,却是远远跟着江心、江岸两人。
见江心带着江岸吃了猪杂汤吃糕点,吃了糕点吃葫芦,之后又买了自己从不敢吃的臭干子逼江岸吃。
江岸皱着眉就吃了,只说味道极好,便把剩的一块给江心,追的江心满街跑。
两人你追我赶的倒好不开心。
江河见没什么事,也就放了心,乐呵呵的自言自语着:“唉!兴许天意如此,倒也乐哉。”说着,转身去酒馆吃大酒去。
江心带着江岸走街串巷的游逛了半日,一会儿给他说这个讲那个,一会儿又问他对这街上的事物东西有无印象。
江岸皆半点想不起来,也只得作罢。
正走着,突见一人,江心细一看,不是别个,竟是那黑衣少年,此时正与一人同往客栈里去。
因寻思“这人不是带他兄弟进城去了吗,怎么会在这?莫不是就好了?”
江岸见她突然愣住,便问:“怎么了?”
江心只朝那边努努嘴,说:“那个黑衣人。”
这江岸顺着方向看去,却不知是指哪一个,因问:“就是差点杀了我的?是哪一个?”
江心瞥了他一眼道:“人家差点捅了你,你不记得?进‘云来客栈’那个。”
江岸又问:“哪儿是云来客栈?”
江心指着客栈道:“斗大的四个红字你瞧不见?连客栈也不认识?很气派那一家就是。”
江岸笑道:“我不识字,我们过去看看吧。”
江心讶异的看着他,说:“你还真是除了吃,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啊。走了,给你买衣服去,有什么可看的,过去让他再杀你一遍不成?”
江岸笑道:“你再教我识字吧。”
江心回:“想的美。”说着,两人进了布庄去,置办了几身行头后,方回码头。
码头上卖货的人家大都已经散了。
江河正在船屋里等他俩,见人搬着东西回来,说:“你俩是把街上的东西都买了嘛。”
见江岸添了顶帽子,便又笑道:“这帽子倒不错,戴着就没有那么扎眼了,不然还得有人说你是还俗的和尚。”
江心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特意给他买的。”说毕,登舟家去,不在话下。
如今且说那黑衣少年为何会逗留此地?原来,那日刚到镇上时,绿衣便苏醒了过来,颤颤巍巍地唤“桑谷”。
那桑谷听见他大哥桑藜醒了,忙停了马车,掀帘探头进来道:“大哥怎么样,咱们现在进城。”
绿衣桑藜半日才对桑谷道:“不用进城。”
郎中听了,却慌起来道:“这如何使得,还得翁神医才能治得了你,老朽也无能为力啊。”
桑藜道:“去把人请来吧。”
正因此,桑谷才将其安顿在云来客栈,仍让郎中照料着,自己快马进阆阊城去把那翁神医劫了来。
之后倒也不为难那老郎中,给了一笔报酬,放他离去。
这日,桑谷引着一中年人进了客栈,上了顶楼,到桑藜养伤的厢房来。
见桑藜卧床不起,那中年人忙上前行礼问安,又疑惑问:“不是说去试试那林胤修为便好嘛,如何动起真格来,还伤得这样重?难不成他手上真有经书不成?”
桑藜微张双眼言语:“有没有的,也不好说,倒不像是有。只是风鸣枪的传人陈是也在罢了。”
陆庆和听了,惊叹一声,也知他癖性,料他是因这柄古枪才将试探切磋变成了夺枪决斗了。
也不好说他什么,只自责起来:“都怪我,没有事先确认清楚明白,只当那山上就住着林胤,怪我,怪我!”
桑藜道:“不怪先生,确认清楚明白也没用,不提了。你这边的事办得如何了?”
陆庆和回:“信已派人送出。另外,有一家小门派,与我有些渊源,只待万事安妥,我便去见一见他们帮主。”
桑藜道:“门派太小,会不会引人起疑,经不起查探?”
陆庆和回:“倒无妨的,江湖之中,有几个是大门大派?别看小门小派,卧虎藏龙的也不少的。”
桑藜鼻子里微微应了一声,说:“倒也是,那便依计行事吧。”
陆庆和答应着,将一瓶治内伤的药给了桑谷,便告辞离去。
且说各派中最先收到陆庆和信帖的正是江州阆阊城内的云门镖局。
那云门少门主云风撕开信封,提出一紫檀封面帖来,展开一看,不觉大吃一惊,登时命门人“截住送信的人”。
人匆忙去了来回:“送信人已不知去向。”
云风思量许久,还是决定到其父云万春疗养的院子里来寻他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