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原地留下来了一个有着同样复杂结构的自己,他们彼此之间构造不同,互相之间也没有什么连在一起,但他却能清楚的分清,这都是自己,或者是自己的一部分,就像一个人的左右手一样。
那么...什么是人呢?手又是什么呢?
他渴望着知识,渴望着更多的思考。
这种迫切的心思,大约只有狂信的宗教徒,盼望基督再临的那一种热望,可以略比得上。当然,他完全理解不了宗教的意义。
直到……
直到完整复制了某一片特殊的区域后,他得到了记忆,升维一样的世界观在他面前打开,这反而给他带来了更深一层的疑惑。
“我…到底是什么。”
“我是人么?”
“不…不是。”
他能回忆起这具身体之前的恐惧,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的记忆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他能记得自己拿刀割裂最先感染的腹部瘤时的痛苦,记得发热、缺水、虚弱、乏力乃至后来同化过程中的奇痒无比。
他记得自己的家人,自己的事业,他有自己的故事,有自己的朋友圈,他知道自己的喜好,知道自己所有账号的密码,他什么都知道。
他还知道,他死了。
奇怪的是他对自己的死并没有什么看法,相比之下新奇的感官体验更加让他着迷。
他能感应到自己的每一个细胞。就好像他天生就有这种能力。
就像你能看到花花绿绿的世界、你能嗅到或香或臭的不同味道、你能分辨苦与甜、你能控制手指握住筷子,又或者你能忍住不在人前随地大小便。
这种奇怪的感官视角无时无刻不在困扰着他,体型的大变也在加剧这种违和感。
异化的过程几乎耗尽了这具身体所储存的脂肪,体脂率为负应有的表现就是死亡,可他还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思考人生。
皮肤下面就是肌肉层,没有脂肪的缘故导致整个人的色调都显得非常暗,那是危险的暗红色,肌肉的轮廓明显到令人感到恐惧。
他理应感到疼痛,然而并没有,导致这种负面机制出现的激素完全停止了分泌。
如果他想的话,他完全可以调控痛觉对自身的影响,这种精密的掌控身体的感觉,反而让他越发的感到恐慌。
通过进食,这具身体得到了快速恢复,在适当的位置重新填满了脂肪,像眉毛、头发这些体表毛发,也在他的控制下很快长了出来。
等冲洗过后,却发现再换不上之前的旧衣服,镜中的人也完全不再是自己本来的模样。
首先就是令人窒息的几近两米的身高。
五官也有着细微的变形,他的眼眶更加深陷、眉骨更高、鼻梁更挺、鼻翼更窄、下颌更突出,整张脸更加棱角分明。漆黑的寸发根根挺立,令他看上去陌生而又冷酷。
四肢明显拉长,却又不显得细弱。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不夸张却又不会让人怀疑其中饱含的巨大爆发力。
他得到了这具身体的全部记忆,就连婴儿时期发生的事也变得清晰起来,正常人所应该具有的能力,他都能很好的做到。
但是冷静下来的他却对自己的存在持了否定的态度。
他是错误的、是不正确的,是不正当、不应该的。
他不是他,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困惑的同时又开始为自己杀了自己的可怕事实而感到巨大的痛苦。
他能产生复杂的情感,却又清楚的明白这都是身体机能的简单表达。甚至于怀疑他的痛苦都是基于生理之上的自然反应。
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却又打心里的对这个名字感到不认同。种种矛盾、复杂、难以言表的情绪在心中泛滥。
一切又突然冷却,就像激烈的战争片按下了暂停键。他本来就是这具身体的最高主宰。不想再痛苦的方法就是停下体内的特殊化学反应。
这很简单。
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