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林昊泽才发现自己将陪弟弟林昊刚看牙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好在万莉萍虽然脾气不好,骨子里却是个非常传统、守旧的女性,夫死就要从子,林昊泽终将是她的依靠,她对埋怨儿子有种天然的避忌。
当时只是恨了他一眼,粗了声音说:“给你留的饭菜在桌上。”
“我吃过饭就带他去。”林昊泽冲母亲歉意一笑。
睡在竹躺椅上、将电风扇固定朝着自己一个人吹的奶奶听了,瘪着快掉光了牙的嘴嚷嚷:“我的头疼了快一个星期了,我也要去看。”
要是外人这样说,万莉萍铁定一句“咋还没疼死你”回过去,可那个和她一样不讲理的老人是她丈夫的妈妈。丈夫去世后,她在很多个梦里都梦见丈夫拜托她照顾好老人,说这一世欠了她的,下一世一定偿还。
万莉萍很想和丈夫有下一世,如他所说为她当牛做马,所以,只能又恨了老人一眼,低声对林昊泽说:“钟医生说她那种神经性头痛没办法,只有发作时吃止痛片。她是家属,职工医院不给减免医药费,你把止痛药带上,等医生开了处方后别去取药,就拿你带的药冒充,她糊里糊涂的,不会发现。”
林昊泽“嗯嗯”点头敷衍老妈。
结果是弟弟的牙齿事小,奶奶的头疼才真让人头痛。
林昊刚不过是不讲卫生、经常不刷牙导致的龋齿,医生用工具给他清除菌斑、涂氟,又强调了口腔卫生的重要性,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奶奶的头疼已经有段时间了,职工医院设备简陋,只能应付一些最普通的小毛病,疑难杂症还得像钟医生给林昊泽说的那样:去市里用正规仪器检查,然后,对症用药。
一听说要坐车去市里看病,说不定还得住院检查治疗,奶奶马上哭喊着说媳妇吞了她儿子的抚恤金,搞得她一个老人家穷困潦倒,有病治不了,只有活生生等死......
医生们看着林昊泽。
他只能窘迫僵笑,心里万分庆幸今天没去卖一天米泡筒。托安沐沐套圈的福,腾出了半天时间由他陪奶奶看病,否则,要是妈妈带奶奶和弟弟过来的话,指不定就会在医院里上演一出热闹非凡的婆媳大斗战。
回去的路上,远远经过安沐沐家那幢楼,林昊泽顿住脚发了两秒钟的呆,在弟弟林昊刚的催促下,埋头离开。
到家后,林昊泽轻淡了语气给万莉萍说了医生的建议,以及奶奶的反应。
万莉萍气得肝疼,“抚恤金,抚恤金,她儿子拿命换来的一点子钱,还没发下来就带着你姑姑住过来了,拿走一半不算,还天天惦记我手里这一半。说什么怕我拿钱改嫁、怕我不管娃,我要想改嫁还用等到今天?就是给那臭不要脸的小骚货给撺掇的,想抢了我们娘仨的活命钱去贴她那些个野男人......”
林昊泽听得掏耳朵。
他妈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善表达爱,恨却直白得令人发怵。要不是这样,明明眼红眼急着他家剩下那一半抚恤金的姑姑,也不会扔下奶奶坐镇,自己逃离回老家了。
可那毕竟是爸爸的妈妈、他的亲奶奶啊!奶奶想把钱攥手里,多少也有担心妈妈要另嫁人,撇下他和弟弟无人可依的成分在里面。
一家人就这样彼此憎恨着,又一起纠缠着,用阴晦将家里装饰得死气沉沉。
国庆节奋战三个上午,五个孩子配合越来越默契,几个小姑娘胆也练出来了,摊一铺开,她们就在手臂上挂上几个套圈,不停冲有大人牵着的孩子吆喝;林昊泽沉稳踏实,照看小朋友们扔圈的同时,还大大方方地教他们力道和角度,孩子们越套越有,越有越来劲,越来劲越缠着大人继续玩,使得本想批评他傻的安沐沐也只有闭嘴退下。
她负责收钱给圈,小手看上去又短又胖,“一五一十,十五二十.....”地数起圈来比谁都灵活,还专门要安妈给她缝了一个左右两格的钱袋子,系在腰上,左边装纸币,右边装硬币,数得一清二楚才给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