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熙二十一年。

抚川一战，正式拉开了北漠与大梁的战争序幕。北漠国开始全面进攻大梁，这一场侵犯与保卫的战争，长达三年，最终以大梁获胜，北漠求和签订赔偿条约告终。

沈钊提笔记下这些话，又陷入了沉思。与大梁而言，这一仗，萧明庭的功不可没，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算得上是民族英雄。这样一个文韬武略，从沙场厮杀出来的将军，前半生誓死忠于朝廷，忠于帝王，后半生却毅然起兵反抗，企图取而代之。

是什么让他转变了呢？沈钊轻轻合上书本，几乎没有犹豫，走向隔壁拜访柳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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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钊去时，柳阿婆正在院中翻晒萝卜干，王骏王骁两个儿子并不在家里。

“阿婆。”沈钊内心着急，他没有闲话直接询问道：“我翻阅了关于大梁北漠一战的书籍，很多细节书中都没有记载，不知道您能不能给我说说过去的事情？

柳阿婆笑了笑，她擦干净手，并没有拒绝他：“好。”她坐在树下的椅子上缓缓道：“萧明庭出事以后，武帝处罚了萧家，他曾经的很多功劳都被抹杀了。你现在读的书，有很多都是后来史官重新书写的，很多事情没有交待清楚是很正常的。”

“那……”沈钊有些惋惜：“您知道什么，就和我说什么吧！”

柳阿婆无奈一笑道：“其实，战场上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毕竟我只是一个后宅妇人，后来抚川城战乱后，战况越来越严重，将军他就送我出城了，躲在抚川城外一个小村庄里。”

在一个边疆地区荒凉的山村里，缺衣少食，冬天极冷，夜晚很长。她和绿萝两个人，相依为命，一过就是三年。

“刚开始，每隔半个月，他们都会来看我一次，后来便是一个月一次。”柳阿婆感叹道：“你不晓得那时候的日子过得有多苦！他们叔侄几人，我每次见到他们，都是一身伤。”

“那后来呢？”

柳阿婆轻叹一声：“后来，二爷萧明喆牺牲了。”

沈钊一愣。

其实萧明喆并不适合战争，像他那样眉目温和，脾性高洁又聪敏沉稳的人，就适合读书写字，听雨煮茶，在朝堂上做一名进退有度辅佐君王的文官。可是他却因为父亲的缘故不受重视，前半辈子都缩在房间里抄史书渡过。

萧家已经出了一个文武双全的萧明轲，还有了一个天生将才的萧明庭，萧明喆再难出头。朝廷永远不会缺少文臣，可武帝不愿意萧家人都入朝堂来。

他一生袍角未展，朝廷抱负没有实现，却赌气上了战场要为自己正名，从此殚精竭虑日夜研读兵书，布兵排阵，成为了萧明庭最有力的军师。他几乎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心血，最终病逝，埋葬他乡。

太昌二十九年十一月。

战争已经到了尾声，北漠败局已定，几乎用不了多久，便可以收兵回京。可是萧明喆却没能等到这一天，在冬日里病逝于抚川城。

萧明庭听从了他的遗愿，将他埋葬在抚川城外。

全军送葬，一向豪爽的萧长卿落泪不止，萧明盛嚎啕痛哭，宁王高谦玉沉默无言。萧明庭负手而立，面色如霜，没有一丝生气。仿佛是一座雕像。

马家村里，阿续换上了一身素衣，裹着大衣坐在门口等着归人。周北定和绿萝的女儿安宁趴在她膝头咿咿呀呀，天真无邪地笑着。

“绿萝，把孩子抱进去吧，外头冷。”阿续道。

绿萝上前给安宁加了一件衣服，劝阿续道：“姨娘在屋里等吧，外边冷，你也知道安宁粘你，根本离不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