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锦掰着手指头数道:“吃别人的千年人参精,往天帝的寝宫里丢泥鳅怪,想引天雷劈帝俊的宫殿,掀小仙女的房顶,烧凤凰族公主的尾羽,剥北方妖王的皮,嗯……好像就这六件事。”她眨眨眼,凑在谢朗身边:“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谢朗托着自己的脸,斜眼看向花锦,眉目间皆是温和笑意:“你怎么不说我是尽做些混账事?”
花锦笑起来总是十分灵动,她笑道:“我才不信呢。你做事肯定有自己的理由,除非我亲眼看见或者你亲自告诉我,不然我才不信。”
回程路上的风很大,两人安静下来就只剩下瑟瑟风声,谢朗看着花锦,很快又移开目光,不知怎的,这个平日里很随意的动作,现在他做起来自己都觉得有些别扭。
“我给你讲讲林榆轩的故事吧。”谢朗这么说道。
突然提到林榆轩,花锦愣了一下,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忽然被谢朗提到她还得反应片刻,而后点头道好。
谢朗回忆片刻,揉了揉自己的脑袋,道:“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我就记得那个时候林榆轩挺小的,可能化成人形没多久。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和他一样高的小女孩,他们两个,是连理枝。”
连理枝是什么,花锦当然知道,所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对生的,互相依赖互相仰仗。
“北方妖王知道连理枝修成人形,便命人把他们抓了来。那个时候我三百岁,跑出去玩刚好遇上了这件事,路过一个洞窟时刚好听到了哭嚎,所谓年少不知天高地厚,我就直接闯进去了。你猜我看见了什么?”谢朗低头,问花锦道,见花锦摇摇头,他叹口气,继续说,“我看到一只巨大的灰色癞蛤蟆,嘴里咀嚼着,一条腿还挂在他的嘴外没能吞进去,他的面前是一缸清水,我看见一个小男孩的头露在清水上,那就是林榆轩。”
“那只癞蛤蟆就是北方妖王,你就把他剥了皮?”花锦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她脑海里浮现出这个血腥的故事,后背有些发凉。
“对。至于我为什么要剥他皮,因为我看到了地上的一堆人皮,他在吃人之前,把小女孩的皮活生生剥掉了。”谢朗的声音很平淡,在花锦听来却让人发怵,他看向花锦,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不。”花锦立马摇头,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这是他自作自受,你没做错什么。”
谢朗看着花锦,一个淡淡的笑在他脸上渲染开来,道:“不,我错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妖王,坐镇一方的妖王。妖的世界强者为尊,他不过吃两个无依无靠的小妖,大方向上并没有什么错误,用个现代化的话来说,那就是达尔文进化论内容,适者生存。我做的事无异于扰乱北方妖界,所以天帝震怒,我被关了禁闭,他让我好好反思其中的问题,于是我坐在不见天日的禁闭室里,不吃不喝面壁思考了半个月。”
“那你想明白了吗?”花锦认真问道。
“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我还是会救下林榆轩。”谢朗稍稍抬头,看向无垠的天空,他琥珀色的瞳孔接近透明,澄澈而纯粹,里面闪耀着熠熠光辉,像是将万千星辰纳入眼底。
花锦将自己落于耳畔的碎发拢至而后,她站起来,落在谢朗家别墅外的小径上。最正统的神,帝俊如此称呼谢朗,她想她已经明白这五个字的分量。花锦转头,便看到谢朗棱角分明的侧脸,他年少轻狂不假,他骄纵张扬不假,他桀骜不驯不假,可在这张面具的背后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呢?花锦觉得自己好像在谢朗的心脏上打开了一扇窗,想要窥见的东西已经初现端倪。
两人一齐走进房子里,花锦在门口处忽然想起今天早上问谢朗的问题,她问他昆仑山上是否还有别的人,是因为昨天半夜她透过玻璃窗,看见的那个一头银色长发的人,可是谢朗好像直接无视了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昆仑山还有别的人住吗?”花锦果断又问道。
“没有啊。”谢朗回答倒是干脆,他奇怪地看着花锦,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花锦摇摇头道:“没事。”
当晚花锦洗完澡,换上自己带来的睡衣,躺在床上。她手里拿着装有长生不老药的小玉瓶,看了又看,最后收进书包里装好,却始终没有吃下的念头。她将小玉瓶放进书包里的小包里,和她的钱包放在一块儿,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迟迟不吃下,她自有她的理由。今天她拿到手里的时候,脑海里浮现出许多人的面孔,花千醉,花千颜,父亲,母亲,爷爷……有得必有失,她不过是个凡人,长生不老的代价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失去自己所有曾经挚爱的人。她现在还没有抛弃所有的觉悟,所以只能无限期推后。
兴许白天的奔波让花锦觉得很疲惫,一夜无梦,花锦睡了一个好觉,她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金色温暖的阳光透过巨大的窗户照进房间,窗外鸟鸣声阵阵,让今日的天气看上去特别好。花锦揉揉眼睛坐起来,她换好自己的衣服洗漱完毕走出房间,整个房子里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她顺走楼梯走下去,餐桌上放着面包和牛奶,旁边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字体秀丽颀长,更像是女子的风格。
“我们都出门了,中午会回来的。”字条上写道。
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花锦一个人,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有些哭笑不得,该说他们对她放心呢,还是他们心太大。
花锦吃完面包回床上躺一会儿后摸出了手机,幸好她来之前下了连连看,没有网玩连连看倒是能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