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林肃伏在地上，突然低声冷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凄厉，越来越苦涩，他边笑边哭，又哭又笑，又笑又骂，“哈哈，妈的。呵呵呵......什么改男主......都是幌子！都是你妈的傻逼东西！沈渊是个傻逼东西，赵韫是个傻逼东西，贵霜也是，妈的……全是些傻逼东西！”

“赵璟......”

听寒站在废墟之上，相当震撼地望着这一幕，手里的长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林肃擦着鼻血，很奇怪，他分明掉不出眼泪，可他却能感受到鼻血，他低头一看，原来这并不是血，而是一种铁锈味的透明流体，想来是他的这具身体出了故障了。他晕头转向地回头看着听寒，一瞬间，记忆开始彻底回溯。

大量的记忆残片涌入他的意识之中，像是走马灯。

他看见绵延的绿野灼灼其华，碧蓝的天空下嵌着一弯弯翠玉般的湖泊，有妙龄少女在其中浆洗、嬉闹；

他看见清冽的溪谷绕着密林蜿蜒而下，瀑布从天上倾落，又从地底钻出，万家灯火顺着山势节节攀升；

他看见莲叶如织、船如叶，青山成锦、水成缎，繁华街巷之中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高楼小院繁花朵朵、金桂飘香；

他还看到了无数个被分裂过后的自己。

天沙城的时候，他是桑塘主人。

鹿神山的时候，他是尊者鹿神。

月落宫的时候，他是东隅太子。

而出了这个世界，他是作者。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穿越者——而他们的真实姓名——都叫林肃。

他们都是——“林肃”的灵魂碎片。

不对，他不是碎片。他是一块比较大的碎片。

他有林肃的脑子，有林肃的身体，甚至有林肃的异能，就是没有林肃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或许是有的，有他妈和他妹。

确切地说，他算是——林肃的逃亡体。

而现在在他身体里的，是林肃的——下一个逃亡体。

是真的。

这里的一切都是真的。

天是真的，地是真的，空间是真的，建筑是真的，甚至连人也是真的。只有身份和记忆，不一定是真。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培养舱——一个为自己提供灵魂的实验舱——一个被掩藏起来的犯罪之地。

至于重生者们，从来就没有什么上辈子、这辈子，从来都只有一辈子，只是一个人的时间在不停不停地回溯而已。他们一直都在经历自己已经经历过的事，体会自己已经体会过的痛苦。

【哎——】

月小袅长叹了一声，他已经从沈瑜的身体里出来了，其实他本应该在刚才就被赵越给“回收”掉的，他掉线的那段时间，就是在躲他——盛灵科技的公司高层。

【主人。】月小袅第一次这样开口叫林肃，语气有些五味杂陈。

“闭嘴。”林肃现在又晕又乱，脑子都快要炸了。信息量实在太大，他说不清应该从哪里入手才能让自己的情绪不要跃出极限值。

月小袅却不听他的，继续道：【我告诉过你的，若是你想当赵璟，就做不回林肃。军团想要得到你的电子脑，以便继续使用异能，公司想要得到你的异能灵，以便制作芯片副本出售，企图让我与你合二为一。】

“你他妈怎么不早告诉我？！”林肃头痛欲裂，感觉脑子像是被人殴打了一顿，但他现在应该是没有大脑的。那么就是他的意识已经不足以继续支撑他的这具身体了。

月小袅又叹一声，【我分明是在保护你，你为什么要反过来责怪我？】

替林肃调节情绪值的要求被驳回之后，林肃的情绪值已经冲破了极限数据，所以身体内的健康系统好像罢工了，月小袅紧急接替了这一管家活，只不过情绪系统受损之后极难修复，月小袅于是提议道：【我们可能需要回一趟“家”了。】

“鼻血”依旧在汩汩流着，林肃撑在地上，看着听寒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在她快要抓住自己的时候，林肃低声道：“回溯到昨晚。”

*

与此同时，正在逃亡的赵越刚刚通过“变形”的能力爬上开阔地带，正要骂上两句来着，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时间漩涡给拖了回去。

他一脸懵逼地回到了客栈之中，端端正正地坐在红木桌子边上，看着桌面上的一封信件失笑。

半晌后，他才从半僵的嘴里吐出一句话来：“还真是有能耐啊，历史修复师。居然使用如此大规模的能量用于修复。”

他打开了定位器，迅速截获了月小袅的位置，望向窗外黑压压的天空，“不过。你应该也元气大伤吧。”

*

林肃回溯到昨晚后，看见沈瑜的第一眼，就扑上去把人给搂紧了，同样的，他哭不出来，但是“鼻血”却是没少流。

“怎么了？”

“没事……”

沈瑜不清楚他的情况，林肃也没打算告诉他，直到林肃的右胳膊突然动不了了，他才意识到问题有多大。

月小袅告诉他这叫神经麻痹，他的电子脑现在撑不住他的灵魂如此大规模地动用异能，已经进入了“休眠”程序。

也就是说，他要是再不回去修复，恐怕意识会被强行挤出身体。最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地步。

月小袅说一般有两种情况，运气好的话，他还能回到“赵璟”的身体里，运气不好，一切就前功尽弃，他剩余的魂魄只能继续借赵璟的身体——不对，应该是他自己的身体——重新养大。

只不过那些记忆，能不能回来还很难说。

他这次异能的动用规模确实太大了。

【我其实，并没有要伤害你的念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你。】

月小袅在意识里劝他，【我知道你早就厌倦了替军团卖命的生活，也过够了和公司之间勾心斗角的日子。】

【你是历史修复师，历史完全在你的手中把握着，可是当你拒绝把意识交由我保管，被军团通缉的那一刻，我才发现——原来历史只能掌握在胜利者的手中。】

【你不能死，至少请不要就这样死了。】月小袅语气相当真诚，他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机械音了。

“我需要你，沈瑜也需要你。”

在意识被彻底挤出去之前，月小袅借用沈瑜的嘴说出了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