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伽很艰难地点点头，眼睛也跟着红了：“我也不想的，哥……”顿了顿，鼓起勇气还是将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娘她已经变成这个样子，已经救不回来了……这些次，我们不都见识到了吗……将她赶走还会回来，而她身上的那些反噬的毒咒又是能抵御封印术的，所以……所以只能将她杀了……”

说着，很难得地滴下几颗泪珠：“老爹他不忍心看着娘死的样子……所以拜托我们两个出手……可是哥，我还是很害怕……我下不去手……那毕竟，毕竟是我们的亲娘……”

雪阑始终通红着眼眶，却并未流泪，只是很认真地盯着那身上长满了黑色手脚的女妖，那些细长又不断流出毒液的手脚们将她浑身上下都填充得严实，不论头顶还是脚掌，都生出了诡异而恶毒的黑色手脚，只剩下一张痛苦又凶狠的面容未被占据，但也与从前差得太远。

她整个人被那些毒咒化成的东西包裹着，好似一团巨大的黑色肉球。

这惨状，当年雪阑头一次看见的时候，感受的并非惧怕和厌恶，而是一种从天而降的悲哀与痛苦，当即就悲鸣出声。

“父亲大人的决定，是没有错的。”雪阑立在狂风里静静开口，眼泪却已流下来了：“她痛苦了这么久，对桃花泽的执念这样深，每每被我们赶走了却还会回来，势要毁了这里，她一定……非常恨这里吧。”

娑伽摇摇头，将脸上的泪擦了：“我不想杀她，哥……我不想杀了娘。”

雪阑悄然抬起左手，掌心的白色电光倾洒而出，凝成箭矢模样，在他身边凝聚成了一片利箭之墙，箭头齐齐对准了女妖的方向：“她已没有意识了，她不是娘，她不过是那些毒咒反噬之后的事物……你这么想，就好了。”

“不是，我……”在抬眸看见眼前这片箭墙时，娑伽愣了一瞬，忙道：“不要啊哥……！”

话音未落，万箭却已齐发。

那女妖中了阵阵箭雨，身上被雷电所化的利箭戳出无数窟窿，数不清的手脚齐齐掉落，却又在伤口处重新长出新肢，她亦吃痛退后几分，怒吼一声，眼中流出黑红的血泪，声音既是愤怒，又是悲伤。

这箭雨不过数阵，停止后，她挂了一身的黑色黏液，满身手脚又好端端重生出来，远处娑伽看得心惊，朝雪阑道：“哥……这怎么杀不死她……”

雪阑也不知为何杀不死她，但方才那阵箭雨的确不算什么，他没有使尽全力，只是稍微试探，却没想到她比自己想得要坚强些。

出神间，想起童年时与他母亲的点点滴滴，心中有些酸楚。便笑着叹息一声，说：“娑伽，要不你去吧。”

娑伽一愣，看着那很想冲过来的女妖，很犹豫：“我……大概是杀不了她的吧。”

雪阑笑叹一声，身上的白电渐渐灭了，眼中升起几分疲惫，道：“我下不了手。”

春天时，他娘带着他在桃花泽的杏花林中玩耍，跳舞给他看，唤出强风，吹下花雨给他看。

冬天时，他娘在院子里堆雪人给他看，折梅花给他看，抓兔子给他看。

他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