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刚走,徽宗把正在看着的诏书草稿往旁边一推,说:“光华,这些天我心里一直有一个大大的问号,挥之不去啊。”
杨光华听徽宗如此说,心里觉得有些纳闷,就毕恭毕敬的站在徽宗的近前,聚精会神的等着徽宗往下说。
徽宗说:“这个问号是啥呢?天下的读书人一生追求的终极目标,不就是书中的黄金屋、颜如玉和高庙堂吗?且不说宰相、尚书了,就算是一个知府,一个翰林,一个御史,都是无数的读书人终其一生努力,都难以企及和达到的。可谁能想到,当皇上把宰相亲口封赐给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却推辞了。对此我真的是绞尽脑汁,百思不得其解啊。光华呀,你给我上了一课,从你身上我才看出,世上真有淡泊名利的人。从这事儿上,你也给我增添了很大的自信啊。你让我看到了,我识人看人的眼光还可以。我登基以来亲自选拔的人,你是第一个。当时虽然你才跟我同岁,但我一眼就看中了,并且始终认为我的眼光没错。你辞任代理宰相这事,更加证明了这一点。你辞任代理宰相,不但彰显你的高风亮节,你的大度胸怀,而且你也鼓舞了我看人选人的勇气。我原本是想让蔡京给你作助手的,可你一定要推荐他上相位,我对你的眼光也挺满意。说实话,蔡京这人,顺眼,说话中听,刚才他的那一番话,不就让人听着像六月天喝冰水一样舒服吗?”
杨光华接口说:“皇上,其实蔡京任代理宰相,与我推荐没有多大关系,再说我也并非正式推荐,我只是因为在您跟前顺便提一下。真正选中他,还是您呀。不过皇上您说蔡京说话中听,这是真的。其实呢,会说话善说话,这本身也是做臣子,特别是朝廷重臣必须具备的能力呀。”
徽宗点点头,继续说:“说的是。你看问题总能看到关键。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不给他去掉这个代字吗?”
杨光华笑笑说:“皇上天赋圣聪,虑事高屋建瓴,臣为一介书生,确实想不出。”
徽宗背起手,走动着说:“一则,是前面我给你说的,需要他干一段时间,有了历练和功业,让大家心服口服才行;二呢,我也是鉴于前面三个宰相的教训,用人呀,不能太轻率,更不能一步到位,给他几个台阶,让他爬一爬,看一看他的耐性,看一看他的毅力,也看一看他的勇气、他的劲头和能耐。要不然象前面三个宰相,特别是韩忠彦,曾布,这不就是我刚亲政经验不足,以至于没选好人产生的后果吗?所以这一次蔡京呢,我就要让他干一段,多看一下。还有一点,我有点儿担忧,他现在是代理宰相,对我说话确实是很中听,让人听着挺舒服,可等他有了资本,也有了势力和人脉资源,到那个时候他会不会一反常态,甚至会翻脸不认人,象曾布这样?所以呀,我得给他这一段时间的考验期,不然我就没有退路了,你说呢?”
杨光华答道:“皇上您越来越英明伟大了,您的这些安排确实是最高最高的高招。不过我可以向皇上打包票,蔡京啊,虽然说起话来做起事儿来,有时让人感到他可能有点点油滑,实际上据我和他接触,再加上我的了解,蔡京还是个对皇上忠贞不二的人。至于它会不会变,也许会,但我觉得他应该不会,这是由他为人做官的指导思想分不开的。他这个人从年轻就坚持一个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原则,那就是,忠于皇上是最最重要的。不论是朝廷的大臣,还是国民百姓,都必须无限的忠于皇上。皇上的话,就是金口玉言,就必须无条件遵照执行,这就是他的为人行事标准。所以他说那些让你听着舒服的话,都是发自他内心的,没有装模作样,装腔作势;也不会阳奉阴违,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我看不论现在还是将来,只要他当宰相辅佐您,那么大宋朝就会更加辉煌。皇上您也可以不用操那么多的心,您这个皇上才能是真正的英主。”
听到这里,徽宗连拍几下巴掌说,“好,好,你这么一说我更加明白了。我也更加坚信,有你和蔡京的辅佐,我要成为真正的圣主明君、千古一帝,是有希望的;蔡京呢,也能成为千古一相。这不就象太阳月亮,交相辉映,共照乾坤吗?”
这一天,是徽宗自登基以来过得最爽快的一天,最舒服的一天,最轻松的一天。似乎,他这才真正找到了做皇上的感觉,看到了他治理下的大宋朝辉煌的未来。
这天晚上下班之后,杨光华送下徽宗,一出后宫大院门,就看见王诜的车停在墙根处,王诜穿上了雪白雪白的苏杭丝绸袍服,头上的冠巾也换成了既薄又柔的白丝绸帕巾。他站在自己的车辕跟前,两脚交叉,打着点儿,对着杨光华招手。杨光华快步来到他的跟前,问:“王大人,你怎么不进宫去啊?这里你可不陌生吧?不好意思?”
王诜笑说:“嘿嘿,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我是皇上家的老女婿哩。我之所以不进去,是为了在这里等你。”
杨光华说:“等我?有何吩咐呢?”
王诜神秘地一笑说:“噢。人家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无事不在路边候。当然是有事啊。我可是奉蔡大宰相之命专门来请你的。走吧,坐你自己的车跟着我,还是坐我的车一块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