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震从早上看到那篇报道,心就一直揪着。他担心的不是作者的安危,而是端王会不会因此受到影响,甚至危及端王的前途。在杨震的建议下,端王见过太后、又陪太后召见了章惇,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杨震的心才略略轻松了一些。
没有谁能知道杨震此时的心思。得益于平时下的功夫到家,杨员外的好友、哲宗的贴身太监,也成了杨震的义务情报员。正因此,他对哲宗的身体状况了然于心。他知道哲宗的寿限已经不多,哲宗一旦驾崩,有谁来继承皇位?
杨震作为端王府的大管家,自然内心里是希望端王能够承继大统。可是他也知道,端王的短板是多么的明显,那些看得门清的大臣,特别是宰相章惇是多么的看不惯端王;他当然更明白皇权争夺最无情,也是最残酷的。所以他在处事上总是谨慎小心,凡是涉及到端王的形象和前程的事,格外严谨细致小心翼翼,唯恐出现什么意外。
去年春上的一天,突然两只仙鹤落在了端王府院子里。按常理,这可是吉祥的征兆,也是端王未来前程的好兆头。消息一经传出,自然就有好多大臣都来跪舔式地祝贺,端王高兴的喜形于色找不着北,可杨震却婉拒了所有前来祝贺的大臣,给人家说,“您看错啦,哪里是鹤?只不过两只鹳”。
去年夏初,端王府亭子一角突然长出了一株灵芝。这本来明显又是一种祥瑞之兆,因此又有大臣腆着脸子要来祝贺,杨震却赶忙把灵芝给铲掉了,对人说“这可不是灵芝,就是树菌”。
他的这些做法,其实都是在默默地保护端王。他清楚,端王从小就不关心政治,心思都在诗词书画和玩乐上,所受的教育也都是与国家治理、帝王之术无关的。他一心想的就是保证端王能做一个太平王爷,在帝王之家,平平安安就是福,是齐天洪福。
这一次,哲宗已经五天不能上朝。杨震心里很有数,他知道哲宗殡天,也就是近几天的事情了。哲宗一旦殡天,以眼下的形势,几个王爷竞争皇位就势所难免,最终谁能问鼎大宝,自然是十分敏感和棘手的事。可就在这节骨眼上冒出来这么一篇报道,几乎打乱了心绪。
他听说章惇已经组成调查专班,并派出了搜查队伍,但不知查到作者华光没有?
杨震从不怕多干活、身体累,但就是这心累,让他常常感到力不从心。这不,忙活了一整天,刚刚回到自己的屋里,端起水杯,还没沾到唇呢,就看见儿子呵哧呵哧喘着粗气大步跨进了门。
“爹,你,你知道那个华光吗?”杨超躬着腰、两眼直盯着杨震,依然气喘吁吁地问。
“什么事,不能沉住气说?还有点太学生的样子吗?”杨震平日家教极严,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就先申斥道。
杨超立即站直了身体,解释道:“事情太紧急,我是从太学院一口气跑回来的。”。
杨震的面色和缓了下来,平静地反问:“你是说,在报纸上发表文章的那个华光?”
“哦,我,我想问您,您知道华光是谁吗?”
“这话问的,我哪里知道?不是宰相派人去查了,查到了没”?
“查到啦,也抓走啦。要不我就不这么急着跑回来了”。
“噢?抓到了?这我就放心了”。
杨超急得跺起脚来:“哎呀,爹呀,你真不知道华光是谁?是光华!华光是他用的笔名!你咋还就放心了?”!
“谁”?杨震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正端着的水杯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茶水流了一地。他双目瞪得大如牛眼“你说,光华就是华光?这是真的”?
杨超嗫嚅着说:“嗯,是真的。已经押到开封府去了”。
“唉”!杨震猛地举起了右拳,却又缓缓地收了回来,落在了桌子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孩子,他咋想起来干这种事呢?他,他.....”
杨震垂下了头,父子二人都不再说话,屋子里一时间静得能听见外面雪粒落在地上的嗦嗦声。在杨震心里,光华不但品行端庄敦厚、而且性格沉稳安静,他怎么会做出这种捅破天的的事来?半晌,杨震才又抬起头来,盯着儿子问:“你们两个是同学,他写那篇文章,你不知道?他笔名叫华光,你也一直不知道?”
“不知道啊,我从来没听他说过。他这也是头一回在报上发表文章,他写这篇文章,我一点都不知道。我但凡知道一点,也早给您说了。直到下午一帮子官兵堵了他宿舍的门,把他押出来,我才知道他就是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