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嫂子是一时情急,她自己就吃了不识字不会算学的亏,以前卖绣品别个说多少就是多少,后来才知道是吃亏了。她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并不怕人笑话,笑话又不当饭吃,所以在场她的话最多。
“我们家男人在家里老爷子还在的时候,活的那叫一个潇洒。老爷子过世了,兄弟伙吵闹着的分家,他在灵前哭的跟什么似的,等他反应过来,家早就分干净了。所以不怕你们笑话,我比你们大个几岁,真真个劝你们,手上还是要抓银子才行。我不会写字,金嫂子,契约拿来,我按手印就得。”
金夫人做担保,契约上已经盖了顾小妹的印,一式三份,王嫂子和金夫人按手印,一家一份带走。没带走一份材料包,会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儿指导她们签字或按指印。
第一个人出头,后面就都顺利了,材料包拿走,约定了时间交货。一直沉默的林夫人坠在最后走,金夫人知道她有话说,特特拉着她说话。
林夫人和金夫人闺中来往并不很多,不过年岁相似,嫁的人又在左近罢了。林夫人瞧着有些憔悴,弯着嘴角轻声道:“我能不能多领两份材料包?我们家男人还有两个妹子,绣活都不错。”
“那是自然,有话只管说就好。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
林夫人的眼泪都要下来了,人到艰难的时候,竟然只有一个并不算如何熟悉的人愿意给她帮助。金夫人扶着她坐下,林夫人搂着她的腰就呜呜的哭了。
好半会平息下来。
“家里老太太病了,连太医都请了过来,人都说了没得治了,开了参汤吊两天命好跟家里人告别。可偏偏,家里男人非不肯断,七天一根参,百年的呢!到如今,一点子家底都没有了。还有两个妹妹没嫁,两个孩子等着长大。我本来今天来是想请你借点银子给我的,没想到,你真指了条活路。十文也好百两也罢,好歹家里人能活下去。”
说的金夫人眼泪涟涟:“回去好好劝劝,日子总能过去的。”
等林夫人出门,金夫人递了一个小篮子:“家里做的吃食,给娃儿吃的,带回去。”特特的掀开上面的布,林夫人见只是些吃的,就收了。
“这些天孩子确实不容易,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带回家,带着好消息,分给孩子糕点的时候,下面赫然放着一个朴素的荷包,里面一些碎银子。林夫人笑了笑,忍住眼里的泪,长呼一口气,进了小姑子的房间,和俩人说起绣活的事。
“家里情况你们也知道,没得办法,都怪嫂子没甚能力。这些绣活,好歹能换些银子,精心些,到时候你们自己留着傍身,没几年都要嫁人了,多为自己想想。屋里不只钱柜空的,米缸也是空的,给不了你们多少帮助,只能靠自己。”
小的那个立时眼泪就出来了,大的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嫂子,多谢你疼我们。”
隔条胡同的人家,家里过不下去,十三岁的小姑子直接卖给了五十岁的外地富商。她嫂子却努力找活回来,这样意味着,她们不会被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