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你可不是那种白帮人忙的。”月青梅淡漠的看着不远处失神的父亲月染,那双眼睛中充满了无奈和不甘。
“还是这么痛快。你需要知道是谁出卖了你们吗?这个可以免费提供。”
橙余轻轻的挥了挥手,不远处的月染被两边的黑衣人带离了两人的视线,而橙余的脚跟翘起,转动身体,来到了月青梅的正对面。
几乎就在几个呼吸之间,橙余的身体发生了剧烈的变化,那个大铁球一样的身材变得雕塑般的挺拔,脸上的线条也如同刀刻斧削一般,述说着他的经历不是那么简简单单。
“这个还用说嘛?我父亲是青鸟国谍报的总负责人,还有谁能够比他给出的条件更能打动你。这个答案比这糖葫芦上的山楂还明显吧?”月青梅狠狠的咬下了一口山楂,囫囵的将一整个山楂吞下,糖葫芦上的糖碴子狠狠的划过她的喉咙,让她在痛苦中感到一丝清醒。
“你想知道我给他的是什么条件吗?”
听到这里,橙余那飞扬的眉毛往上轻轻的挑了挑,眼神中的柔和抽离成了刚毅果决,仿佛有什么事情要等待他决断一般。
“一个王子无法拒绝的条件,不也和公子你头上这顶白帽子一样明显吗?”月青梅看着一身素白,潇洒非凡的橙余,瞬间明白了玄都城第一浪荡公子,是有原因的。
而橙余在听到她的话的同时,也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那道光,那道光是生于最黑暗的深处。
同样的光,他不久之前,在绝望之中的商仲尼眼中也看到过。那是对他来说,是最危险的一种感觉,现在这种同样的感觉出现在面前的这个女子身上,他的杀心再也不掩饰。
“你这么聪慧,我在考虑要不要放过你,一般来说,比我聪明的,我都不想让他们活着。那样显得我像一个傻子一般。”
对于橙余赤裸裸的危险,月青梅只是一笑对之,因为她知道,橙余不是一个在死人身上炫耀成功的那种人。
“你这个大忙人,会和一个将死之人说这么多吗?”
被看穿的感觉很不好,不好到橙余想要改变自己的决定,带走这个准备留在棋盘上的棋子,“现在,我有些更想动手了。”
“你看,那两个老官痞,他们自以为演得很好,但他们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样的对手。”月青梅没有理会对方越来越紧迫的威胁,反而是又将话题引回到了在空中打得昏天黑地的两位尚书。
“被人看穿的感觉很不好,以至于我想要改变我本来的想法,毕竟一个危险的棋子,对棋手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
磅礴的真气在橙余的掌心处显现,杀心进化成杀意,举手就要杀到。
月青梅也感觉到了危险,但她没有闪避,她始终相信自己的判断,那是在绝望中自己唯一可以指望的存在。
橙余的掌气冲涌而出,巧妙的从月青梅的身侧绕开,直击月青梅身后的空地,空地上瞬间出了一滩血,然后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不要挑战我的耐心。那个东西根本不存在。而王子,有得是。”
地上的人突然弹起来,一道虚影掠过月青梅的耳畔,冲向面前的橙余。
任务失败了,就是死。
既然会死,不如搏一把大的。
这就是赌徒心理。
“不自量力。”说话之间,橙余轻轻抬手,那道虚影在空中就成了血影,溅了月青梅一身。“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他将承受应当承受的怒火,当然了,他筹码够的话,合作还是可以继续。”
橙余对着虚空喊话,不一会儿几条虚影在虚空中窜出来,对着橙余行了个礼,然后又消失在虚空中。
“虚空小队,你和你父亲怕是不知道,这才是他的底牌吧?”
月青梅沉默了,她想过被田王子出卖,那本就是个一身秘密的人,一个各方面能力都非常出色的完人,当然也是一个绝对理性的人。
他不会为任何感情所左右,不会被任何规则所束缚。
所以,只要筹码足够,魔鬼也可以坐在对面和他交易。
“从一定程度上说,出卖我们的恰恰是你,你的筹码给得太足,足够到他可以无视任何规则和良心。”
“这么说也对,他不惜冒着和我翻脸的风险来杀你,说明这把我似乎是赌对了。你的手中有足够多影响他计划的情报。”橙余递给对方一块帕子,让她擦拭一下脸上的血渍。
“你看一眼嘛,毕竟两个老头都80多岁,这么兢兢业业的演这场大戏 ,就是为了给你看。你这个最佳观众竟然背对着表演舞台。”月青梅接过帕子,擦拭着脸上的血渍,又将目光看向不远处打得鼻青脸肿的两个老头。
“我内心已经很尊重他们了,但我知道,我想要赢下他们,需要依靠你这颗棋子为我走棋。”
“哦?我很好奇,你竟然没有表现出一丝胜利者的喜悦。刚刚你可是连根拔起了整个青鸟国的谍报系统,把张庄两家压得没有还手之力。”
“为什么会喜悦哪?所得非所求。从各自的角度出发,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都是自己的正面人物,我的胜利并不代表着正义或者其他东西,况且,我真的胜利了嘛?”
“我怎么能相信你?”
“黑囚车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自然,你就是用这个做借口,回到的玄都城,取代了杨天风的位置。”
“黑囚车的真相你听说了嘛?”
“据传,是你贪图美色,中了一群歌女的计策。”
“你信吗?”
“鬼才信。”
“人就是我放的,如果说橙龙国还有人不惧怕橙世,那只能是我。”
“这个解释合理,可筹码是什么?”
“告诉你可以,但前提是……”
“我父亲整理橙龙国的刑事档案,无意间发现了青田的真正身份。这够吗?”
“足够,筹码是黑囚车里的人告诉了我,青鸟国真正的攻击方向是借道娘子关,攻击歧路镇。”橙余警惕的看看左右,小声的说道。
“从这件事情来看,你迈出了背叛橙世的第一步。也是我们合作的第一步,合作愉快。”月青梅伸出左手,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只见橙余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背叛橙世,因为我从来没有效忠过。他们的打戏倒也不难看。我是应该好好看看。”橙余背转身看向不远处已经打出真火来的两个老官痞,还不忘火上浇油的说一句,“两位,好好打,我在这里为两位加油。”
加油?都火上房了,加什么油?
添乱吧?毕竟这位的添乱本事着实不小。
打斗中的两人,也算是心意相通,打出了真感情,不仅是把毕生所学都倾其所有,还把小时候追逐打闹的王八拳法也都施展了出来。
既然说过了加油,那么哪里有不帮手的理由哪?
橙余飞身而起,第一脚踏地,地向下裂出了一个十字,第二脚踏在门前的石墩上,石墩碎成一滩石子,第三脚已经踏在庄家护国柱石的牌匾顶上,余威震震,将年久失修的四个字震落了两个字,只留下前一个护字,和后一个石字。第四脚再落下时,庄家几人高的围墙倒了一扇,站在街上就看到了一对野鸳鸯在假山后面交流感情,那大腚全被路过的乡亲们看了个真亮。
这四脚加油,可以说是言出必行的典范,不仅是给张东方出了一口恶气,还把真实的、高不可攀的庄府现场直播在吃瓜群众面前。
“何人放……”
这么大的动静,纵然是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式疗伤的庄道笛也听到了、烦到了,拎着一对阴阳铜锤就站到了院子里,往前一看,门外站着的是姑奶奶月青梅,底气便少了一半,再往空中一看,那道身影正是当年当街强抢花轿的橙余,他怎么又变帅了,真该死。
再看倒在地里的院墙,各色衣裳的行人都成了观景的客。庄道笛摇了摇头,既然这事摆不平,那还摆不烂吗?又看看空中打成对眼狗的两位叔叔,也不是自己能劝解的了的。想来想去,庄道笛转身又回到了他那俗气透顶的温柔乡,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唱后庭花的富贵闲人。
很快,随着庄道笛的转身回屋,街上的游客发现了一片素雅中那突出一抹艳红,仿佛是看到了街市里的熟客一般,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跑了起来,冲了进去 ,然后是数十个,几百个人踩着名贵的花圃奔向那高雅中的一点恶俗。
庄道笛走着走着,感到身后有恶风袭来,回头再看不远处如狼似虎的人群扑面而来。“你们干什么?这里是庄府私地。宰相大人,您可看好了,按照法律,私闯宅院,打死不论。”
“嗯,有这么一条。”第五脚落在屋顶的橙余不得不停下来补上一刀,“不过,私自扩充宅院,僭越祖制的宅院部分不受保护。拆了也就拆了。”
“宰相大人,那么说来,他这个逍遥楼也是拆了不违法喽?”人群中有人给递了一嗓子,正是玄都城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书人山重老头。
“懂事啊,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侵占到公共利益的,也要还回去,协助朝廷落实旨意的,按照朝廷用工的一般标准给钱,朝廷的旨意可不是发出去就算了的。”
橙余在多看了人群中的山重一眼,这老头还怪有趣的,十处热闹,九处有他,就没有他不敢凑的热闹。橙余是制造热闹专业户,他是享受热闹专业户,也算是供求关系上的朋友了吧?
随着橙余的一声令下,逍遥楼瞬间就成了拆迁现场,橙余甚至看到山重从衣服里薅出一把锤头,大声嚷嚷着,谁要锤头,拆的快,只要五两。好人家谁出门带锤头,还一带就是十几把。有了锤头们的加入,拆迁进度明显就提上来了。
“宰相大人,让一下脚 ,我家里恰好缺一块这么好看的瓦。”
橙余低头再看时,他脚下已经挤满了人,瓦片墙皮已经被剥离的差不多了,甚至一低头就能看到里面瑟瑟发抖的歌舞女,以及满脸是灰,骂得嗓子眼都冒烟了的庄道笛。
“这还有王法吗?光天化日之下,宰相大人带人扒官员的房子?明日早朝,我必弹劾宰相大人。”
“嗳,污蔑啊!赤裸裸的污蔑,庄大人,你不能枉顾事实啊,我哪里带领了?这是人民群众自发的力量。是正义和民主的体现。怎么?庄家是老虎屁股吗?许你们庄家侵占道路,就不许百姓们为国仗义执法吗?”
“诸位乡亲歇一歇,我山重把事讲一讲,要说这庄家不讲理,四进的宅院成八进,六尺的宽巷成二尺,行车的道路行不了人,人人都得螃蟹走,一无天理二无法,谁人不骂庄连庄。”说书人山重极度配合的说出了长久以来,大家敢怒不敢言的真相。
太欺负人了,为了他庄家扩建,推小车的小贩要绕一个大圈,甚至稍微富态些的人侧着身子都卡里面,还得拿钩子往出薅。
这一顿说,更是把街坊们平日里怨气都抒发了出来,有的气不过专门回家去拿了镐头再重新来,听说有便宜可占,占得还是平日里野蛮了惯的庄家,这消息可就传开了,不多时,人数从数百个到了上千个,所谓人心齐泰山移,不一会儿的工夫,庄家的围墙被拆倒了一半,六尺的宽巷又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最惨的还是庄道都的逍遥楼,就剩下庄道笛抱着一块匾坐在那里,甚至那些歌女也不知道是被谁抢走了,还是识相的人送到宰相府邸去了。
“公子余,你这也太过分了吧?拆迁还有个缓冲期哪?你这直接上来就扒?”打架打不下去的庄文辞顶着一对熊猫眼,看着满地的狼藉,责问道。
“过分嘛?张大人,你来评评理你看看人家张大人家里,一散了朝会,人还没有到家,家里已经开始自我拆迁了。”橙余没有回应庄文辞的话,毕竟成事不说,往事不堪回首,拆都已经拆完了,自然是要拆向下一家。
“这……”一时之间,张东方陷入了进退两难之中,要说没有的事吧,那岂不是把自己陷入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与人民为敌吗?要说有吧?又妥妥的把刚刚建立起的两家同盟给出卖了。
“张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谦逊,响应的这么积极,我记得张大人的弟弟,还没有爵位吧?包在我身上了。一门两侯,这可不常见哦。”橙余抛出了一块糖,一块张东方无法拒绝的糖。
张东方一咬牙一跺脚,什么狗屁同盟,拿到手里的才是自己的,朋友不就是关键时刻拿来出卖的嘛?
“宰相大人明察万里,下官本来想着这就是改正以前的错误,占地的还地,占物的还物,这实在是家中的丑事,没想到这也瞒不住大人的双眼,这个庄老怪,下官好言相劝,他愣是不听哪,迫不得已,下官才和他动手。惭愧惭愧。”
“老张头,你太不要脸了吧?刚才还说什么攻守同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有了好处,立刻向新主人摇尾巴了?”庄文辞气得连须囊都挺起来了。
“庄大人,这是哪里的话?我张家,自古以来就是国家的孤臣,从来都是国家指向哪里,张家就走向哪里,没有丝毫的犹豫,不像你们庄家,时时刻刻藏着掖着。”张东方迅速的和庄家进行了切割,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还一脸正气的来劝说模样,完全把庄家推到了一个孤立的位置。
还是那句话,有庄家好,可以和庄家时而合作,时而斗争,保持恰到好处的纠缠态,就能在和皇权的博弈中占据先手。
但话又说回来了,没有了庄家,那可就不仅仅是好,而是大好了。甚至可以从棋盘中脱身,摇身一变成为执棋人,这个诱惑,张东方拒绝不了。
“张屠夫,别得意,大不了一起死。临死我也能拉着你垫背。”庄文辞像是来了真火,指着张东方的鼻子尖,就和个泼妇一样,当着那么多街坊的面,就骂上了,“你以为你是什么千年贵胄哪?别人不知道你,老夫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你不过是城西王屠夫和张家小妾苟且的杂种,在这里代表起张家来了?”
80多岁的张东方被同样80多岁的庄文辞指着鼻子骂杂种,却一点都不慌,一方面是因为王屠夫和张家小妾早就说冢中枯骨了,算是死无对证,另一方面,这件事情其实是一个乌龙事件。
“这么说来,庄大人,是有确凿证据了?不然的话,诬蔑同僚可也是不小的罪过?”
“那是自然,你以为王屠夫和张家小妾死了多年,我就没办法了嘛?王屠夫的儿子还在,孙子还在,关键的是,王屠夫还留下了一本杂记。”庄文辞当时就从怀里拿出本破破烂烂的小册子来,展示给在场的吃瓜群众看。
“这种破破烂烂的小册子,也能成为证据?”
“这可不是破破烂烂的小册子,这是青鸟国谍报人员专用的记事册,看,这里的飞熊是特殊的印记。这便是铁证如山。”庄文辞显然是准备和张东方鱼死网破,他活不了,对方也别想好过。
“这么看的话,张大人,确实是铁证。那个飞熊标记,确实是青鸟国谍报的专属印记。”跟在橙余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月青梅恰当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也相当于自白了自己的身份。
张东方看了一眼月青梅,没有太多的意外,又看了一眼橙余,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慌张,然后看向庄文辞,眼神中已经是得意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