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正赶上秋抢,队里壮劳力都得上,我也没时间成天陪在医院里,你又一直不出来,队上催了几回让赶紧回去。
你妈说让她哥来照顾,我想着娘家人在旁边肯定会尽心尽力,就放放心心的回队里抢收秋粮了。
后来,还是接到你妈递的信儿,我去半路上接的人。
你妈说医院里出事了,那个好心的女同志生了个畸胎,她男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还迁怒咱们,嫌弃她晦气,把她赶出了病房,她一激动之下就把你生出来了。
带着孩子睡过道上也休息不好,不如回家养着,所以就带着你回来了。
那是我第一眼看到你,小小的一团,皱巴巴的脸,红红的,像个皱皮猴子似的。
我告诉我自己,这就是我陆大山的第一个孩子,我一定要对她千倍万倍的好,不让她渴着饿着冻着,我要一辈子都保护她,不让她被别人欺负。”陆大山温情脉脉地道。
陆满月心中酸涩难当。
爸爸想对她好,却一直不知道,她这些年,活得有多卑微和可怜。
李芬生她的时候,陆大山不在现场。
李芬说医院里休息不好,可一个产妇,完全可以选择在医院里等陆大山来接,不必要自己冒着风带着孩子走一半才递信。
城里的医院离着陆大山乡下的家可足足有四十几里地。
陆满月越想越觉得这事可疑,心头借堵了一块棉花似的,闷生生的难受。
“爸,你还记得那个好心借出一半病房的女同志长啥样吗?”陆满月咬了咬唇,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
“挺好看的,不过我没看上两眼你妈就打我了,说我眼睛不老实,所以具体长啥模样,我真的记不清了。
你好端端问她弄啥?”陆大山的表情十分复杂,一会儿缅怀,一会儿感激,很快又带上了点火气。
“她是好心借了病房给我们住了几天,可她男人把大着肚子的你妈大半夜的赶了出来,害你生得那么着急,我本来还想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一下她的,后来越想越生气就没去。”
陆满月失望地低下了头。
十八年前医院生产的事,他爸完全是一问三不知。
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只怕只有李芬了。
想到李芬,就听到李芬的笑声从楼下传来。
“唉哟,什么孝顺老女婿,我家满月怎么可能真的看上一个乡下务农的小老头,这不般配的婚姻啊,没几天就得散,不信等着看。”
“我愁,我怎么会愁啊?我女儿长得花容月貌的,杨厂长的儿子可是非她不可,会一直等着她的,她其实也对人家有点意思,就是年纪小了还没想明白,兜兜转转,我不还是杨厂长的亲家么?”
“再说了,那魏定邦这一进去指不定要坐几年牢呢,说不定还会死在里头,等他死了,我可要放一挂鞭炮庆祝庆祝。得,我回了,李妹儿回头聊。”
脚步声蹬蹬地往楼上而来。
陆大山满脸的尴尬,眼中有一抹怒火一闪而过,拍着床沿低骂了一句:“这个搅家精,非把这家搅散么?”
李芬像个没事人一样径直进了屋,端起魏定邦之前给陆大山晾在一旁的那盅子水,咕嘟咕嘟喝着。
一边喝一边撩起眼皮子看向陆满月手中的弹簧蝴蝶夹。
“哟,你爸哪来的钱给你买这稀奇玩意儿啊?”李芬走了过来,劈手就要把蝴蝶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