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土葬,还祭拜的,可能知道些内情。
一盏茶功夫,他们在乱葬岗一个更大的坑底,找到一个,浑身破烂,蓬头垢面的小乞丐。
楚凡伸棍子下去,把他拽了上来。乞丐挺害怕,有点颤抖。
楚凡尽量和颜悦色,“你先别怕,咱们看起来差不多大。我想问,你去祭拜周成师父,可认识他?可有什么关系?”
殊不知,他胖得大脸溜溜圆,这一和颜悦色,眼睛快没了,更像坏人。
小乞丐吓坏,“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来偷祭品的,我饿了,呜呜呜……”
楚凡奈何,拉着他回到坟头,和妹妹会合,简述一番。
楚夕盯着乞丐,饶有兴趣地看着,大眼睛眨啊眨。
熊宝见此,也愣愣看着楚夕和乞丐,猜测其中缘故。
楚夕说祭品忘记带,吩咐小厮回车上取。
待小厮走远,她忽然说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话,“你就是周师父的女儿。”
三个人整齐愣住。
这是个女的?看不出。林楚凡也是懵的。
小乞丐开始大哭,“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饿急了,才来偷祭品吃的。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
楚凡诧异地看着妹妹,这丫头眼神这么好的么?看出男女不奇怪,是怎么看出血缘关系的。
过了这一会儿,小厮已经回来,带着一包香烛纸钱,还有一些吃食,两坛酒。
酒,是林楚凡路上买的。自从和老头子吵架,再也不去偷他酒了。
林楚凡愤愤不平,哪天不高兴,给你全砸了。
楚夕闭口不言,布置祭祀,点蜡烛,烧纸钱。
林楚凡忽然痛哭,抱着木头不松手。
他嗷嗷嚎了好一会儿,才拿出酒坛子,“熊哥,来个碗,我忘带了。”
熊宝打个喷嚏,地上多了三个冰碗。
这意思是它也要喝?也对,当时学艺的时候,熊宝也在场。
楚夕忽道,“你回车上看着,别让人偷了我们的马车。”
小厮不敢反驳,只好过去。
『这个小厮,恐怕有问题。』
林楚凡哗哗倒了三碗酒。
他先端起一个,倒在坟前,自己喝一碗,最后一个推给熊宝。
他想看,它那张嘴,怎么喝。
熊宝吐口凉气,一根空心冰柱插在碗里。它叼住一头,用力一吸,嗖嗖的,一碗酒立竿见影地空了。
看得楚夕有点儿羡慕,若非场合不对,定要尝试一下。
林楚凡喝了酒,悲伤的情绪再次上汹涌,“师父,你还欠我第十三招棍法,就这么着急走了。要是有什么不放心的事情,就托个梦给我。如果你找到仇人是谁,也托个梦给我。”
他哭着,又喝一碗,呛得咳嗽。便不再饮,只一杯一杯倒在坟前。
倒是熊宝,滋滋喝个不停。惹得林楚凡踹了它一脚。
熊宝倒不是嘴馋,今天也是它第一次喝酒。意外发现,喝了酒,血脉流动加速,就连吐纳灵气都快几分。
它一直喝,想试试极限在哪。
楚凡又拿点心水果,摆在坟前。
等到拿出烧鸡时,他犹豫一下,递给乞丐。
他尽量和善地说,“你拿去吃吧,不是饿了么。这次不用偷,送给你。”
小乞丐犹豫,“还是给他吃吧。”
他指了下坟墓,神色默然。
林楚凡听了,又想哭,没憋住,“他还有别的,不差这一只鸡,来日方长。你是活人,先紧着你。”
小乞丐也哭,接过去啃了一口。
林楚凡问了句,“你真是他女儿么?你知道,是谁害死他的?”
小乞丐有些怕,她环顾四周,却没什么出路。被抓住了。
她反问道,“那你呢?你真是他徒弟?”
林楚凡来了精神,“那还用说,我可是亲传弟子。看我给你耍一套周氏家传的棍法。”
他拿起破冰棍,就在这坟前,嗡嗡耍了起来。
因喝了些酒,他情绪激动。那棍法虽然连贯,力气大了些。
他还注了一丝灵力进去,砸出好几个大坑。
小乞丐看完,哭声更甚,“是有些像。但是,我爹爹舞得,比你好看。他不乱砸大坑。”
楚凡一听有戏,赶紧接上,“我是师父的亲传弟子,叫林楚凡。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可跟随师父学过什么武功么?”
小乞丐抽噎着,“我,我叫周羽,今年十三。爹爹不教我武功,说女孩子练武,不好找婆家。”
楚凡闻言一叹,若有所失,“那你家中,还有什么亲人?你娘亲呢?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
周羽抽抽搭搭,“家里只有我和爹爹,娘亲在我小时候病逝了。大约半月前,爹爹回家来,给我留了些钱。
对我说,他惹了麻烦,让我出门躲避。若无事,他会出来寻我的。若他出事了,让我不要认他,自己逃命去。”
她哭声更大。
楚夕连忙上前,抱着安抚。
周羽哭够了,平复呼吸,又说道,“后来,大街上都传,爹爹泄露机密,畏罪自杀。府尹料事如神,破了案子。尸体火化后,埋在这里。”
林楚凡惊疑,“烧了?为何要焚烧尸体?其他人也这样么?”
周羽摇头,“我也是远远跟着,偷看到的。我不敢出来,怕像爹爹说的那样,连我也不放过。”
林楚凡挠头,这是一点儿线索都不给查。尸体直接烧,一了百了。
林楚凡想了想,有些事情还是该尽早说清,“有些事情,我要和你说清楚。我叫林楚凡,是师父的亲传弟子。也是城主府的人。”
他停顿一下,观察周羽的反应。
周羽一脸疑惑。看来她还不知道,所谓的泄露机密是什么。
林楚凡试探道,“之前有段时间,我跟随师父学艺。一套棍法十三招,我半月学完十二招。就在此时,回家的路上,我被人抓走。”
他又停了会儿,“有人怀疑,是师父泄露行踪。当然,我是不信的!当时,整个碎冰城,哪怕是城门口的狗,都知道我的去向。”
楚凡忽转愤慨,“所以,有人因为怀疑,或者是其他原因,把我师父害了。我正想办法给他翻案,还不知能否成功。翻案不成,我先报仇!”
他狠抖破冰棍,“若我报仇不成,就杀几个有关的人,给师父陪葬!”
周羽仍躲在楚夕怀里,傻傻地看着那个胖家伙大放厥词。
楚凡提议,“你现在没地方去,不如先跟着我。你一个人在外,我担心害死师父的人,迟早找上你。”
他说到这里,摇头失笑。“其实,跟在我身边,不一定安全。上次被掳走,也是九死一生,才逃回来不久。或者,你还有其他亲属可以投奔?我帮你去找,或者送你去也行。”
周羽怯生生道,“我,我,我还是跟着你吧。我,我也想报仇,但是,我不会武功。”
林楚凡见她答应,心下稍安,安慰道,“我们还小,来日方长。报仇,不急于一时。”
他又忽然问起,“城内知道师父有女儿的,有多少人?如果再见到,能认出你么?”
周羽沉默一阵,摇了摇头,“我家原本住在城南,现在,已被官府查封。只有附近的邻居认得。我本还有一个侍女的,那天被爹爹打发走了,还有家里几个下人,都赶走了。可能那时,爹爹就知道出事了。”
林楚凡沉吟,转了转眼珠,提议道,“这样吧,你以后扮个男孩,做我的书童,改叫林羽。如此,别人不知道你是女孩,不会和师父联想到一起。”
楚夕第一个反驳,“就你读那几本书,还需要书童?我打赌,你不如书童写字好。”
熊宝听个热闹。它正吐纳灵气,感受饮酒后的变化。
林楚凡当然不服,“这是权宜之计。这样能保护她。否则,对不起师父。”
他掏出匕首,上前,在木头上刻下,‘不肖徒林楚凡’。
林楚凡默默言道,“这段仇怨,我记住了。师父放心,师姐交给我照顾。我会尽力护她周全。剩这坛酒,你慢慢喝。以后,我们少来,这样才没嫌疑。师父莫怪。”
他说完,砸出一个坑,剩一坛酒,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