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剩下的不外乎是些刀矛盔甲,还有一些虎蹲小炮。
开原城里没有红夷大炮,即使有,马爌也兴趣不大,在马爌看来,此时的大炮因为还没有发明开花弹,在战场上的杀伤力并不大,使用火炮的费效比很低。且非常笨重,动辄几千斤重,在依靠人力畜力运输的明代战场上使用还火炮非常不方便。
除了攻城时可以用大铁球一点点地砸塌城墙外,其他场所其实作用都不大,心理威慑大于实际作用。除非装备数量很大,一字排开同时开火,以数量增加提高火力密度,但以当时的生产力水平显然是不可能的。
回到家,看到父亲也是刚从前院总兵衙门议事回来,就和父亲说起鸟铳和鲁密铳改良铳子的事情,没想到马林说这个独头大号铳子以前就有,只是对火铳的质量要求高,铳管受力大容易炸膛。
并且独头大铅弹对铳兵的瞄准要求更高,铳兵不易训练,需要耗费大量的火药和铅弹。并且明军火铳的铳管的质量太差,发射独头大铅弹时炸膛事故频发,火铳兵们对使用独头大铅弹非常抵触,以上这些综合因素导致独头大铅弹就逐渐被废弃了。
太可惜了!马爌暗自叹息到。
为了打动马林,马爌随口杜撰说在尉州老家时见到西洋传教士用鸟铳装独头铅弹的见闻,一是射程远,一百步外的野猪可以一铳打翻,二是装弹速度快,鸟铳装散子的次序是先装火药,再用通条把密封纸送下去封着火药,然后再装装散子,最后再用通条装上封纸,把散子铅弹封死,防止铳口朝下时铳子掉出来。
而独头铅弹就两个步骤,装火药,然后用通条把用油布包裹好的独头铅弹送下去,独头铅弹就会紧贴铳管内壁紧密地卡在铳管内,即使铳口朝下时也不会松动掉出来。
听马爌这样说,马林有点儿心动了,作为一个将门出身的总兵,马林当然知道独头铅弹的威力。
并且早年间明军也装备过独头大铅弹,但由于后来火铳的质量越来越差,铳管制作的内径不统一,导致用制式模具融铸的铅弹有的装不进,有的装进去后又太松容易掉出来。
但最主要的还是独子铅弹对士兵的训练要求太高,训练一个合格的射手需要耗费大量的火药和铅弹,并且火铳本身的损耗也很惊人,一杆做工质量不太达标的明军制式鸟铳,发射独头大铅弹的话也就几十发铳管基本就报废了。并且炸膛事故太多,士兵普遍抵触使用。
再后来朝廷提供的鸟铳质量越来越差,装填密封性能好的独头弹炸膛几率几乎百分百,士兵后来干脆拒绝使用。到了现在,各处明军装备的火铳采用独头弹的早已经绝迹,甚至很多人都已经忘了这个东西。
所以刚才马爌提到的油布包裹两步骤装弹的独头铅弹,马林不但知道,还很了解,对其威力也一清二楚。马林心里想:“一把好铳发射的独子大铅弹,别说野猪,老虎都打的死!打人时射程内再厚的甲也是挡不住的。”
马爌见父亲动心趁热继续说道:“就算独子铳练兵不易,但大军交锋,人员密集,哪里会有打不中的道理?只管朝人堆里发射就得了,西洋人那里有种排射之法,就是铳兵排成三四排——甚至四五排轮流开火,就可以保证火力连绵不绝,绝对是破敌利器。我见过西洋火铳的实物,也知道该怎么改进,要不我去匠户营找几个手巧的工匠试做一批试试!反正我也没事儿,又不是实缺带兵管营的千户。
马爌接着说:“常言说兵就是将的胆,咱马家要是有一支这样的精兵,他辽东李成梁能享受的富贵,咱马家一样可以,谁能奈何我马家?什么文贵武贱,都是屁!”
马林听到儿子的一番言论,心里边更加有些动心了,以前他只知道独子铅弹威力很大,但碍于朝廷提供的火铳质量和训练用的弹药不足,无奈放弃了。
但他听到火铳还可以几排铳兵轮流发射的方式取得火力的连续性,儿子的这个提议仿佛给他打开了一扇窗户,心想以前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呀?要是真有几万这样的铳兵,几排火铳轮流开火,火力连绵不断,只要队形不乱,火药铅弹充足,这世上谁能抵挡得住?
在辽东,甚至整个大明,作为一个将领,有兵才是王道。无兵的将领,打一次败仗,被人随便几句谗言,朝廷一道圣旨就给拿了。就如这次的大败仗,还不知道朝廷是什么意思呢,反正肯定是要杀一批,下狱一大批人的。
想到这儿,马林说:“行,那你就去试试,搞好了为父有赏。”说完,马林的脸上露出了几天来难得一见的笑容。
得到父亲许可后,马爌一刻都没敢耽搁,建奴近几天就要到了,争取要在建奴到来前改良成功一批可以发射独头大铅弹的火铳,说不定还能狙击几个建奴的王爷贝勒呢。
第二天一大早马爌就赶到城西的匠户营,找到匠户营的主管刘百户。开原现在的主体兵将是营兵,属于募兵性质的,并不世袭。明初在开原设的三万卫、辽海卫等卫所早已经荒废。
但现在随军的匠户营却还是卫所系统的,匠户本身是单独编籍,并不是卫所军户,而就是匠户。但因为开原驻军又需要些修缮、打制兵器、盔甲的人手,马林就向上级申请了这百十户匠户,专门服务于开原驻军,这些匠户过来后就被编入了军户,安排了个百户,几个总旗、小旗管带。
这也是因为边关的情况特殊,且开原原有的卫所已经废弃,所以才会出现马林这个营兵的官管理卫所兵的情况。
马爌说明来意,刘百户当然知道马爌的身份(按说马爌和他还是同属卫所系统的,因为马爌是世袭千户)。
他对马爌说:“营内倒是有几个懂火铳的,特别是老石,祖上就是侍弄火铳的,听说其祖上还曾随正德皇爷出过塞呢,从那时起他们家就开始做火铳。”
刘百户一边给马爌介绍着,一边安排人去叫老石。
不一会儿功夫,就把老石等几人都叫了过来。
马爌看这老石四十来岁的年纪,人有些憔悴,看起来像是个很木讷的人。
马爌就把自己的打算详细给几个匠人说了,明白马爌的意思后,老石几人商议了下,由老石回话说:“马少爷的提议小的等虽没做过,但听老辈人说起过,可以试试,只怕弄不好时少爷怪罪我等。”
马爌前世就很尊重手艺人,听到这话,就拿出一锭十两的白银交给老石说:“这些你们几个先拿着,就由你老石分配,回去先给孩子们买些吃食,知道你们匠户们的日子苦。至于所需耗费的物料,你们营中有的就先用着,没有的就去军械库去领取,只管放心,就算做不好也不会责怪伱们。”
马爌说着话,就把那锭白银和从马林那里讨来的令牌交给了老石。
老石几人当即就眼睛湿润了!当时的匠户们实在是太苦了,特别是到了明末,几乎毫无地位可言,作为法定的匠户,他们既没有人身自由,又没有土地,几乎等同于上级的免费奴隶。
还是由老石回话说:“少爷,这铳、火药、铅都是现成的,咱们匠户营内都有,铅熔点低,化铅做大号独子很容易,(的确如此,自己少年时凭借简陋的工具,都可以用融滴或是压铸做出各种规格的铅弹)我们几个这就回去开始弄,估计下午就可以给您回话。”
“不必,不用你们找我回话,我下午再过来就是了。记得试铳时要先绑在树上或是架子上,不要手持,独子铅弹密封好,压力大,很容易炸膛的。”马爌对老石几人说道。
另外,马爌接着说道:“要是所有的铳都炸膛严重的话,就要改造铳管了,我看到西洋火铳都是在铳管容纳火药铅弹的铳膛部分套一层套管,以增加铳管的强度。”马爌一边解释着,一边仔细地向老石几人讲解套管的具体功能。
老石几人都是匠人出身,很快就明白了马爌的意思。“小的们都记下了,下午少爷再来时,就直接去旁边工坊里寻我等,”老石边说边朝旁边的工坊一指,马爌认了下地方后就和刘百户、老石等告辞回家。